画家村留白

7月20日，随着最后一栋别墅的拆除，卧虎山水库边存在了近30年的画家村成为了历史。为保护饮用水源，今后这里将建绿还绿。根据规划，南部山区将在适宜区域划出文化片区，原画家村的画家们可在此优先自筹资金建房。记者赵天羿摄2018年7月，工作人员正在拆除画家村2018年7月，大型机器正在对画家村进行拆除2017年5月航拍的画家村原貌2018年9月，无人机航拍拆除后的画家村。本月底，这里将完成绿化恢复工作。留白，是国画的常用技法之一。为让济南南山“绿水青山”的底色更扎实，卧虎山水库边的画家村里，画家们选择了积极配合拆除行动，为南山的未来留下更加丰富的想象空间。

留白，是国画中最常用的技法之一。为让济南南山“绿水青山”的底色更扎实，济南南山卧虎山水库边的画家村里，画家们选择了积极配合拆除行动，为南山的未来留下更加丰富的想象空间。

事情过去了两个多月，张殿祥心里终于顺畅了。6月21日，当张殿祥看到拆除器械开拆画家村里的别墅时，心情十分激动：将来这里会是一番绿油油的景象吧！

7月20日，随着画家一村和画家二村内最后一栋别墅的坍塌，卧虎山水库边上存在了近30年的画家一村和画家二村成为了历史。对画家们来说，离开这处“风水宝地”虽有不舍，但是想到南山“入画”的长远将来，他们开始以“留白”的眼光重新凝视脚下这片土地，并展开丰富的想象。文/记者王彦斌图/记者赵天羿

画家建村

张殿祥今年48岁，他是济南南部山区仲宫街道西许村人，建画家村所用的地原本是属于西许家村的，画家村从兴建到最后的拆除，他是见证人之一。

画家村其实不是村。它不是自然村也不是行政村，而是由一群画家筹资兴建的一处创作基地和居住地。1991年8月，原仲宫镇党委政府发出的《仲宫镇创建画家村邀请函》中，对画家村的性质有这样的描述：画家村的建设目标是集书画创作、书画研究、展览陈列、生活居住为一体，让画家村成为有永久文化价值的一处景观。

当年早些时候，画家们还同仲宫镇政府发起过在卧虎山水库北岸建造画家村的倡议。“当时征了70多亩地，一亩地的价格是6000块钱。”张殿祥介绍，画家村兴建的时候，他已经外出打工，在家呆的时间不长，后来他翻阅相关资料知道了一些关于画家村兴建时的事情。

而由仲宫街道办事处出具的资料显示，画家村起初规划的占地面积是30亩，在1992年12月，山东画院、济南画院、中国美术家协会山东分会联合向省市有关部门致函，提出在原有40余亩地规划的基础上增加30亩，这一请求得到了批复。

1993年11月，原仲宫镇计划委员会向山东画院出具《关于同意“山东书画院建画家村”的批复》。“因为1992年仲宫被济南市政府批准成为计划单列镇，那时享有较高城建规划权限。”仲宫街道办事处的一位相关工作人员介绍。

画家村在1993年底开始兴建，到了第二年已经初具规模。“钱都是画家们自己出的，甚至图纸也是他们弄得，施工是找的镇上的建筑公司。”张殿祥说。

拆违中再受关注

画家村建成之后，确实如最初的建设目标一样，成为了一处画家们创作和居住的地方。去过画家村的人都能注意到，这些建筑风格各异的别墅上会挂有“某某创作工作室”“某某故居”“教育基地”等字样的牌匾。

建成后的画家村分为了三处，分别命名为画家一村、画家二村和画家三村，每一处都有各自进出的大门。画家一村和画家二村就建在了卧虎山最南端伸入水库的三角地带上，此处紧邻卧虎山水库，三面环水。与此同时，这两个村也就处于了环库路以内的位置。

2017年伊始，济南掀起了一场拆违拆临行动，自此，大批没有合法手续的违建被拆除。而早在2016年8月，济南市南山管委会成立之初，就已经有了“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定位，在济南全市的拆违拆临行动开始前，南部山区的拆违行动已经开始了。而当拆违拆临成为遍及全市的一项行动后，南部山区的拆违也进一步深入。

从2017年5月开始，南山拆违掀起了阵阵高潮，西营镇拆了青龙峪里的76栋别墅、锦绣川办事处拆了红叶谷旁的46栋别墅、柳埠镇拆了门牙景区上游的17家农家乐……卧虎山水库周边的拆违也在进行，2017年8月，存在于卧虎山水库北岸30余年的建筑面积达13000余平米的“水上酒家”被依法拆除。

在这样的背景下，“名声在外”的画家村备受关注。

环保督察组的转办件

2017年8月10日——9月10日，中央第三环境保护督察组进驻山东，设立了专门的值班电话。就此，一场环保风暴席卷山东。中央环保督察组向山东转办群众信访举报件中，数次提到了卧虎山水库周边违建及污水直排的问题。

在中央第三环保督察组转办的第四批信访件中，受理编号为357的转办件中就涉及到了卧虎山水库，受办问题中说：“南部山区大型水库为济南市主要水源地，南部山区附近居民产生的生活污水流入到水库，河道生活垃圾冲入水库，造成水质受到一定程度的污染。”

对此，南部山区管委会的整改和处理情况中称：彻底拆除水库周边违章建筑，确定2017年底把水库周边的违章建筑全部拆除。此外，启动2018年—2020年三年搬迁计划，分步实施卧虎山、锦绣川两水库周边居民的搬迁工程。

“环库路之内的都属于一级水源地保护地，比如说卧虎山水库北侧的画家村和其南侧的南草沟村一些民居都在其中，这些人按照要求是需要搬离的，不论你的建筑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去年8月，南部山区管委会一位相关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张殿祥记得，在去年9月初，济南市有关领导曾陪同中央环保督察组的工作人员实地到画家村了解情况。自此之后，不少人觉得画家村真的要被拆了。

水库升级为一级水源保护区

其实，早在1999年，为保护饮用水源，有关部门就曾动议过对画家村进行拆迁。张殿祥是在1999年底当选上的西许村的村支部书记，他说：“那时候，画家村的房子都贴上了封条。”

始建于1958年的卧虎山水库，原本主要的功能是用于农业灌溉和防汛抗旱。到了1988年变更为饮用水源地。2000年6月发表在《山东师大学报》上的一篇名为《卧虎山水库水质变化趋势与周边环境的关系》一文中谈到，“自1998年以来，由于地下水位不断下降，造成历史名泉趵突泉的断喷，济南市人民政府和济南市自来水公司为了节水保泉，决定调用卧虎山水库的水，用以市民的日常生活，日供水能力可达5万吨，可满足济南市南部山区地区30万人的生活用水。”

上述文章中接着说道：“但是，自1995年以来，由于卧虎山水库周围环境恶化，造成其水质有恶化的趋势，这一变化已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此后事情的发展如众人所见，画家村并没有实施拆除或迁建。到了2012年，卧虎山水库再度升级，成为水源一级保护区。

在画家一村和画家二村旁边，同样处于卧虎山水库环库路内的建筑物还有另外两类。一类是叫做虎山獒园别墅群，共有10栋，有1栋是山东兴泰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地上建筑物，加上画家一村和画家二村的35栋别墅，这片区域共有46栋建筑物。今年5月份，济南市房管局开具的一份报告显示，“未查询到以上46户业主房屋档案信息”。

这46栋别墅在今年6月份迎来了被拆除的命运。

摸底调查与入户走访

在6月21日画家村内的第一栋别墅被拆之前，相关部门做了大量的“说服”工作。

对画家村的摸底调查从去年8月份就开始了。“也就是在环保督察后就开始对里面的住户进行摸底统计，就是统计一下这房子是谁的、面积多大、有没有相关的手续等问题。”张殿祥说。去年8月份，记者去卧虎山水库采访时，就遇到了仲宫街道办事处城管科的工作人员，他们正在开展入户调查。

6月12日，南山管委会成立了卧虎山水库一级水源保护区地上建筑物整改工作指挥部，按工作区域划分成立了四个片区工作组，张殿祥担任了画家一村工作组副组长，到了后期，画家一村和二村工作组进行了合并。南山管委会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王道忠任指挥部总指挥。

而在工作指挥部和工作组成立之前，仲宫街道办事处自3月份开始，多次将工作中的难点问题提出建议呈报给市政府。“我们将画家们提供的证明其房屋存在合理性的材料提报给市政府，由市政府组织相关职能部门和专家进行会商，对相关材料进行甄别。所有材料经过市城乡建设委员会、国土资源局、发改委和房管局等相关职能部门审查后，认定画家村的各项手续不完备。”仲宫街道办事处的相关工作人员介绍。

6月8日，山东省委常委、济南市委书记王忠林带队到画家村视察，听取了相关部门对画家村等违规建筑和部分农村宅基地拆除、面源污染治理情况汇报，并对下一步的工作提出了要求。

“环库路内的画家村已经到了不得不拆的地步。”仲宫街道办事处一工作人员介绍，“从去年摸排的时候就开始做工作了。”“今年春天，开始入户做测量登记。一边测量，一边做工作。”张殿祥说，“我就跟着我们段书记，挨家挨户地走，入户做工作。”张殿祥所说的段书记就是仲宫街道办事处党委书记段谋夏。

拆除定在了6月21日

张殿祥说，为了把相关通知发到每个人手里。有一户人家在市区某个医院照顾病人，段谋夏联系上这家人后，便马上驱车到市区，将通知书发放到本人手里。

据介绍，拆除的这46栋别墅里，确认为画家的业主有22户。而且，这些画家也并不是长年住在这里，多数是夏天来避暑或者是周末过来住。“有些建村时的画家已经去世了，然后房子就由他们的后人或者亲戚朋友继承了。”张殿祥说。

拆除日期定在了6月21日，前一天，拆除工作指挥部在画家村内召开了现场会。“6点多，我们就到了现场，这名业主50多岁，是原来建这个房子的画家的孩子。”张殿详说，前一天业主已经同意拆了，但是屋里的东西还没搬，真到了拆的时候，业主又犯了嘀咕：能不能再拖一天？

“你屋里的东西我们来帮你搬。”段谋夏说。做通工作后，挖掘机进场，现场的一名工作人员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工作群里，说：“开始了！”

“那时候我在办公室，看到这个照片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兴奋。”仲宫街道办事处的一位工作人员说，“画家村有它的特殊性，从拆违拆临开始，就备受关注。这下子真拆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画家村第一拆过后，接下来的工作就顺利了许多。“做通一户的工作就拆一栋，第一栋拆完后，当天下午我就跟着段书记去做第二户的工作。第二户是在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开始拆的，第二天一共拆了一栋半。”张殿祥说，“这样一来，业主们发现不拆不行了，后来画家们就很配合了。他们不少就主动到位于卧虎山水库管理处的指挥部来签字，领取补助款。”

另外规划一处文化片区

7月5日，画家村的拆除工作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当天下午记者到现场采访时，一位施工队的负责人说：“总共已经拆了十五栋左右了，上午有两户刚过来搬了家。”

现场还未开拆的房屋大都房门紧闭，画家一村和二村内已难觅画家的踪影。记者在画家村西头找到一家正在搬家的画家，这栋别墅分上下两层，屋内的家具基本都已经搬走了，屋内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他们的女儿。其中一位老人是一名画家，此前曾在济南某所著名高校任教。

“我们这栋房子大概是在20年前建成的。”老人说。这栋两层的建筑，地下一层此前被用作画室，画室南侧是一面大落地窗，窗外就是卧虎山水库和南岸绵延的山丘。7月4日，画家村的一位画家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对于为环保让路而搬迁，画家们一直是支持的态度。“我家老太太从过年回来，就把院里的每棵树都画下来，为搬迁做准备。现在我们已开始自拆，不少画家也已准备搬家。”

仲宫街道办事处的一位工作人员回忆说，一位画家在对相关资料签字认可后，发现漏登了其住宅内的地下污水处理设施，于是来到指挥部要求在资料中增加该项目。由于公示期已过，无法进行相应补偿。画家当场表示，为支持南山环保工作，可以不要这项补助款，但要在文件材料上备注其住宅曾有污水处理设施，证明以前没有对水库造成过严重污染。

7月20日，位于卧虎山水库一级水源保护区内的46宗地上建筑物全部拆除完毕，拆除面积达1.8万余平方米。后续的垃圾清运和绿化工作也随即展开，计划在本月底，绿化工作将完成。

7月2日，“卧虎山水库一级水源保护区地上建筑物整改工作指挥部”给画家们开具了一份《关于画家群体继续在南山居住的答复意见》的文件。上面写到：“鉴于画家群体长期在仲宫居住，对仲宫感情深厚。指挥部建议，在南部山区整体规划实施后，在这政策允许的情况下仲宫街道办事处可协调相关职能部门，按法定程序在适宜区域规划一处文化片区。原居住在画家村的画家业主可持相关证件和确属此次拆除清理范围的证明材料，按画家原有房屋建设规划，优先在文化片区自筹资金建房，取得合法房产。

7月31日，画家村拆完后的第十一天，济南市另一片有名的别墅群——金鸡岭别墅区也开始进行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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