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秧缠绕的岁月

地瓜产量高,既抗旱又抗涝,还比较容易储藏,所以,貌不起眼的地瓜,曾经是故乡最主要的粮食作物,也是满足人们充饥果腹、帮助故乡人赶跑饥饿恐惧的一大功臣。

那时的故乡,到处都栽种着地瓜。夏天是满眼青翠的地瓜秧,秋天则是满地的地瓜与地瓜片。生产队里刨地瓜,总是从秋天开始,一直刨到初冬来临、地瓜秧被霜打得不成样子的时候才结束。

在故乡,依据种植时间不同,可分为春地瓜和麦茬地瓜。年后,地温稍升,故乡人就把年前存放在窨子里的麦茬地瓜提出来,从中选出细长且没有黑斑的优等者,斜铺在早已准备好的大火炕上,撒上细沙,喷上水,用塑料纸封盖起来,然后在火炕的下面烧炭火,以提高地温,不多久,大火炕上就冒出了黄黄绿绿的小芽芽,大约半个月之后,地瓜芽苗就蹿起一拃多高,蓬蓬勃勃,煞是喜人。

这时,就可以栽种春地瓜了。栽种季节,每个生产队一片忙乱,满坡满岭都是人,妇女们负责插秧,先在地瓜垄上刨出一个个小窝,再把地瓜芽苗斜插进窝子里,男劳力则负责担水、浇窝,最后大家一起把地瓜窝捂紧,封死。

当秧蔓爬下地瓜垄的时候,也就到了麦收时节,这时就要栽种麦茬地瓜了。在春地瓜地里选取旺盛繁茂的秧蔓,用剪刀剪下来,再分剪成一拃来长的样子,栽插到地里,它们长成之后就是麦茬地瓜。麦茬地瓜用于直接食用和来年引发地瓜芽苗,春地瓜则切成地瓜片儿,晒干后储存起来,或煮着吃,或做成煎饼、饼子吃。

每年秋天,生产队的全体人员便在地瓜地里摸爬滚打,早上薅秧子,上午、下午刨地瓜,傍晚开始分地瓜,一路分着一路走,从一块地走到另一块地,常常分到夜幕把荒野盖的严丝合缝才结束。每天夜里,提灯点点,萤火虫似的洒满了一道道岭一片片坡,而人们用礤子切地瓜片的声响,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虫鸣,覆盖了整个荒野。大人们切地瓜片,孩子们则一片一片地摆地瓜片,一直干到深夜,疲惫不堪,劳累而归。

晒地瓜片的日子,最害怕乌云腾空,秋雨绵绵。一旦天气不好,即便夜里酣梦正香,也得爬起来,一家大小推着独轮车,向坡地进发,去捡拾尚未晒干的地瓜片。记得有一年,秋天多雨,一天夜里,我跟着父母到坡地三次,才将地里的地瓜片全部捡回家。虽然捡回家,但是因为见不到太阳,最后还是发了霉,只好用来喂猪。

麦茬地瓜种得晚,收的也晚,收下来之后,大嚼特嚼麦茬地瓜的情景就成了大街小巷的一道风景。煮熟的麦茬地瓜,色泽红黄,质软香甜,美味可口,实在是上佳食品!地瓜属于高产作物,一下子吃不完,就把它们存放进窨子里,随吃随取。

如今,故乡人嫌种植、收获地瓜过分麻烦,大白馒头也早已成为主食,人们不用再依靠地瓜来支撑肠胃,所以地瓜的种植面积已越来越少,有一次回故乡,在满眼的碧绿中,已经几乎看不到地瓜秧的影子了!于是吃块地瓜简直成了一种奢望。

报刊上常说地瓜是防癌抗癌的一大功臣,于是突然想起原先的故乡人尽管生活贫穷、命运多舛,但得癌症的极少,而如今故乡人癌症病人逐年增多,这是不是与疏离了地瓜有关系呢?

于是,常常怀念被地瓜秧缠绕的岁月,常常思念被地瓜秧覆盖的村庄。

(作者为济南市长清第五初级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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