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大槐树

梁海鹏

小时候住在农村,上有爷爷奶奶、父母、叔叔婶婶,兄弟姊妹七八个,庄里乡亲几千人。我们每天迎着朝阳走进学校,伴着日落西山放学回家；大人们听着晨钟出工上坡,日薄西山荷锄而归。日出而作,春耕秋收；日落而息,炊烟袅袅；家长里短,其乐融融。我认为这里就是我的生命之根,祖祖辈辈的大本营。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习的拓展,视野的开阔,我逐渐发现,或渐渐懂得,这处集天天吃喝拉撒于一身的村庄,却并非真正是我或者我们祖辈的根,而在远离我们几百公里的山西洪洞县那棵大槐树下,或许才是我的(我们)真正祖籍地。

猴年岁尾,应山西临汾刘班长之邀,我乘动车前往他家小住几日。期间,他开私家车载我到了城北十几里的洪洞县,参观游览了坐落在县城西北的大槐树旅游园景区。

这是全国以“寻根”和“祭祖”为主题的神圣之地,国家4A级景区,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自1991年4月洪洞县委、县政府顺应时代潮流、回应人民意愿举办首届寻根祭祖文化节以来,已成功走过了27个年头,每年数以万计的九州大地和世界各地移民后裔纷纷回乡认祖,扩大了影响,弘扬了文化,硕果累累,意义深远。2008年,大槐树祭祖习俗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景区大门是一棵拱形状彰显着岁月沧桑的巨大的盘根错节的槐树根造型,形象逼真,震撼人心。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在导游人员引领下,我们沿着游览线路一一走过根雕大门、根字影壁、碑亭、二三代大槐树、千年槐根、移民浮雕、祭祖堂、望乡阁、中华姓氏苑等60余处文化景点,听她滔滔不绝、行云流水般早已实践了千百遍的解说词。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一幅幅扣人心弦的离别场景。

自从明朝洪武二年到永乐十五年,在近五十年的时间里,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就发生大规模官方移民达十八次,主要迁往北京、河北、河南、山东、安徽、江苏等十八个省、五百多个县乡,涉及一千二百多个姓氏。后来,陆续又有迁徙到宁夏、甘肃、内蒙、青海、西藏、新疆等地的,他们的后裔海外移民涉及亚洲、非洲、欧洲、美洲等一百多个国家。我们梁姓一族,也许当时就是迁徙大军中的一支迁到了济南的,再后来或许有人从济南又来到了淄博。这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范围最广、时间最长、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大迁徙。它不仅及时解决了因为战争造成的东部地区、少数民族地区青壮人员减少、地无人耕、村少炊烟的社会问题,更重要的是对恢复生产、发展经济、民族团结、文化交流等诸多方面都具有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

走出游园大门,坐上小车往临汾城赶,我的思绪却跌宕起伏,难以平静。往事数百年,历史的惊涛骇浪似乎早已荡涤淹没了泛黄的一页史书。然而,当下的人们为何却又甘愿虔诚的返璞归真,追本溯源了呢?

尊崇和信仰祖先,是我们根深蒂固永不泯灭的魂魄。自从三皇五帝开启刀耕火种时代,就为中华民族的生存与发展开辟了崭新境界。伴随着人类繁衍的不断壮大,炎黄子孙遍布神州。正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样,只有不断组成新的家庭,才能实现人丁兴旺、后继有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有生就有死。如何对待逝者,让他们的在天之灵护佑生者?尊崇和信仰祖先,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民族之魂。一棵参天大树,最初破土于含露的泥土嫩芽。历经雨露阳光,汲取自然营养,才能主干挺拔,然后分枝分叉如华盖,叶茂葳蕤,遮荫蔽日,惠及后人。植根于地下的根系,虽不显山露水,难见庐山真面目,却是决定大树的生长大小、质量好坏之所系。否则,大树就会成为无本之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祖先之于我们,犹如根系之于树木。怎样对待我们的祖先,古人用自己的智慧,为我们后人编写了既定法则,从而让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千秋万代,源远流长。记得小时候,每逢清明节、农历“十一”上坟祭奠先人,都有一种庄严、神圣、亲切感。献上拿手的好菜,摆上时鲜的水果,供上最好的馒头,点燃优质的供香,焚烧黄黄的纸钱,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先人保佑心中所愿。每个环节无不毕恭毕敬,十分虔诚。最后,带着一种告慰释放后的心境收拾碗筷,起身返回。

“我问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当年官府在洪洞县寺庙附近的大槐树下登记注册、动用官兵刀枪相逼移民集中启程的集散地,让迁徙的人们恋恋不舍一步一步远离故乡,泪眼朦胧一步一步模糊了家乡轮廓,而那棵系庞大、主干雄伟、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却成了印人们在脑海中无法抹去的最深记忆。到达移民地后,他们栽种槐树于庭院,寄托对故乡的思念之情。人事代谢,往来古今。随着一代代老人传递给后代的信息,他们的后代只能把大槐树当做祖辈故乡的代名词了。

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信仰的力量能够倒海翻江卷巨澜,能够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走向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康庄大道。尊崇和信仰祖先,才能让我们代代薪火相传,灵魂不散。魂魄在,人不死。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是我们血脉赓续砥砺前行的精神支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寓意深长的话题。

“拔地巨槐冲碧汉,相承一脉密分枝；树身即使高千丈,落叶归根也有期。”今天,对于当年从大槐树下走向远方几经繁衍生息的后裔来说,能够千里迢迢翻山越岭甚至不远万里跨海越洋从国内国外纷至沓来到达山西洪洞县大槐树寻根问祖,不能仅仅是凭吊一次先辈们曾经难以割舍的故土,了解一下祖辈们当年的衣食住行状况,感叹一下人生的来之不易。更重要的是,要在寻根祭祖活动中,读懂那段历史,探寻那份初心,汲取那种精神,展望前行的征途,淬炼思想的火种,找准生命的坚强支撑,继续走好新的长征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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