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的战争 白金科

一百五，燕子到了济南府。我们这儿，燕子的归期要晚一些，通常在清明至谷雨之间。

前年，别人家的燕子都回来了，我家的也没来。我家住燕子已经有几年了，一直是起始的那一对，还是它们的后代就弄不清了，反正总是随大队而来，人家的燕子回来了，我家的也就到了。

据说，燕子的越冬地在印度、东南亚一带，一条小小的生命要跋山涉水往返这么远的距离，路上不知道会遇上多少危险，于是就为我家的燕子担心，期盼着它们能够平安归来。

好在，谷雨过后，我家的燕子终于回来了，我们全家都松了一口气。回来后，燕子忙着衔泥垒窝。它们的窝就在廊檐下，第一年来到以后就开始垒，垒了个半圆形，很小，犹如半边碗扣在那里。后来有了四只小燕子，整天探在敞口上，伸着黄黄的嘴角，叽叽喳喳地叫，老燕子回来喂食，转身都困难。再后来，燕子回来后就是垒窝，将原有的窝加长加大，几年下来，它们的窝已经很有些气势了。

或许是回来晚了，这对燕子一点也不停歇，每天里一刻不停地轮番往回衔泥，仅仅三天工夫，原有的窝又长了一截。就在这时候，竟然又来了一只燕子。

那天傍晚，我正在院子里喝茶，看到有一只燕子飞进了窝里。十多分钟后，又有一只飞了进去，紧接着，里面就打起来了，尖叫声混合着扑扑楞楞的打斗声，有好几次它们相互啄着到了窝沿上，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看起来打得异常激烈。我很好奇，从来就没见它们吵过架，这回是怎么了。

这时候又飞来一只燕子，可是并没有进窝，只是在窝门口打个旋儿，便飞到墙头上蹲着，瞅着窝发呆。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有一只燕子被打跑了，蹲在墙头上的那只飞回了窝里，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子。

这只燕子的到来，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猜想，那只被打跑的和蹲在墙头上的那只才是原先那对，在归途中不知遇上了什么困难让它们失散了，而早回来的那只，又搭上了新的伴儿，晚到的这只肯定经历了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到家了，满身心的疲惫正等着爱人给点安慰呢，却遭遇了当头一棒……

这以后的十多天里，总会有一只燕子不时地蹲在墙头上，瞅着廊檐下的窝，而很快，会有另一只燕子去攻击它，这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很为晚来的这只燕子感到难过。

十多天后，竟然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晚来的那只又领来了一只，开始在廊檐的另一头垒窝，而早到的那只竟然也不攻击它们了。

那一年，早到的那对燕子孵了两窝小燕，晚来的那只携着新伴匆匆地垒了一个很不像样的窝，只孵了一窝小燕子。

不管咋说，结局是完美的，我很为这两个家庭高兴。

但是去年，这两个家庭一家也没有回来，也有燕子到我家廊檐下看过，但看看就走了，很显然，那不是我家的燕子。

从春到秋，我都在为我家的燕子担心，它们为什么不回来了？去了哪里？过得好吗？

又到归期了，不知今年我家的燕子还回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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