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编制、工资低、人才青黄不接……济南市京剧院传承发展遇难题灯光明处琴声响 才子佳人何处寻？

上图：李保良记者黄中明 摄下图：李晴本人供图

济南市京剧院“台柱子”之一的李晴已经给自己休产假的徒弟下了好几次“通牒”了。尽管了解徒弟家的境况，多次打电话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她心里是真着急，“我想趁我还没退休，赶紧把我会的这几出大戏传授给她。”今年55岁的李晴本来可以退休，但她总是放心不下——因为没有“接班人”。

这也是济南市京剧院院长于鹤咏始终放不下的一块儿“心病”，眼下济南市京剧院人才断档严重，主演、琴师、鼓师等多个行当都缺人，“如果李晴、李保良等人都退休了，未来大戏谁还能唱？”大戏一场接一场“台柱子”却后继无人

漫步济南市京剧院的走廊，墙上的照片显示，这里曾经星光熠熠。1949年3月成立的“济南大众京剧团”是济南市京剧院的前身，济南第一团，也是整个山东建团最早的专业艺术表演团体之一，老戏迷都知道，“四大坤旦”之一的孟丽君、“山东美猴王”李幼麟，还有武正霜、徐少民等众多“名角儿”都从这里走出。

那现在呢？从演出剧目看，近几年，济南市京剧院新戏、大戏不少，比如以李清照、辛弃疾为题材创作的新编京剧《李清照》《辛弃疾》，分别在第四届、第五届中国京剧艺术节获得多项大奖。为纪念建党95周年创排的现代京剧《邓恩铭》也于去年再次成功入选第八届中国京剧艺术节。

问题是缺人。作为“角儿的艺术”，京剧传承离不开人才的支撑，但人才恰恰是现在济南市京剧院的燃眉之急，这也是李晴之所以频繁给徒弟打电话的原因。目前济南市京剧院的青年演员中，青衣有3位，一位“程派”，一位“梅派”，还有一位就是李晴的“张派”徒弟，但都还需历练，才能独挑大梁。其他行当的年轻演员中，除了唱花脸的陈长庆、唱老旦的王慧被熟知外，还有谁呢？

济南市京剧院的另一位“台柱子”李保良也跟李晴一样急，9岁就来到市京的他，亲眼见证了这座老院团的繁华与苍凉。“其实，就算我跟李晴不退休，现在团里也是缺这儿少那儿。”李保良说。比如，现在团里没有架子花脸、小生，与自己一个行当的年轻演员只有马良一个，“每个京剧院团都应有自己的主演、生旦净丑、四梁四柱，但现在济南市京剧院的四梁四柱是谁？说不出来。”

并不只是演员，乐队也面临危机。今年乐队的鼓师和琴师都将退休，但戏曲人才有培养周期，新人不是招来就能用。“像琴师，如没有接班人的话，我们剧院就真没法儿开戏了。”于鹤咏叹了口气。

剧团普通演员每月收入只有3000多元

于鹤咏也觉得自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全院一共就80个编制，演员近40位、乐队20余人，舞美队伍10余人，还有十几位行政人员，都是兼职，我个人就还兼职舞台设计。受编制影响，我们已经6年没招新人了。”于鹤咏说，排一出大戏一般得需要近100人，但市京所有人上阵都不够，有时一人演两三个角色，有时得去戏曲院校、兄弟院团借人，而培养梯队人才就更难。

好在，去年底终于空出6个“位置”，于鹤咏觉得“特珍贵”。但另一个难题随之出现。“一般水平的演员我们肯定是不随意收的，但真正好的，人家可能也根本不来这儿。”李保良说。

缘何济南招不来人才？于鹤咏将原因归结于济南市京剧院的待遇与“重点”问题。

受当年硬件条件影响，济南市京剧院没有成为“国家级重点院团”或“省级重点院团”，“很多年轻人先看这一点，宁愿在重点院团跑龙套也不愿来这儿唱主角儿。”

待遇方面，“不与北京、上海比，只与财政全额拨款的山东省6家艺术院团比，我们的收入就比人家低好几千，以我为例，我比与我同等级的人每月少拿六七千元工资。”于鹤咏说。济南市京剧院的演职员工资还不如淄博、菏泽等地高。

于鹤咏解释，“济南市京剧院作为差额拨款事业单位，演员只能拿到同级事业单位人员工资的64%，剩下36%得靠演出费用来弥补，但由于济南的演出市场并不很好，导致我们的演出收入不高，一场演出下来，演职员只能拿到百十元，普通演员一个月也就3000多元的收入。”但菏泽、淄博等地都建立了相关的戏曲演职员待遇保障机制，比如菏泽，设立了财政全额拨款的地方戏曲传承研究院，按照在职在编人员平均每人每年不少于4万元核拨经费，与事业单位工资基本持平。

济南唯一一朵“梅花”还是“二级演员”

提到演员待遇问题，李晴也是一肚子苦水。她22岁就来到了济南市京剧院，专攻张派青衣，跑了十几年龙套才开始慢慢唱“主角儿”。2004年12月，她凭借新编京剧《李清照》参加了第四届中国京剧艺术节获得表演奖，2011年又获得第25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至今，济南也只有这一朵“梅花”。但这朵“梅花”可能却是全国620余位“梅花奖”得主中唯一一个只有“二级演员”职称的“梅花”。

李晴说，她2007年就获评了“一级演员”职称，但由于院团编制问题，至今没有被聘任，仍然享受“二级演员”待遇，“月工资只有5000多元”。尽管待遇与自己热爱的事业相比，李晴认为后者更重要，但与其他省市的“梅花”一比，仍让她觉得委屈。比如福建就很“壕”，一旦获得“梅花奖”后，演员当年就可享受一级演员工资待遇，同时会被奖励一套约120平方米的住房，还会被纳入省高层次人才管理。但李晴获“梅花奖”那年，只有省里奖励了2万元，而编制至今也没有得到解决。“山东省吕剧院的吕淑娥、淄博五音戏团的吕凤琴获得‘梅花奖\’后，都相继解决了编制问题，为什么咱济南就不行呢？”李晴叹息。

青年演员更被“重视”25岁就演“男二号”

但正是像济南市京剧院这样的“非重点院团”却能给年轻演员更多锻炼。尽管缺人，市京近几年不仅复排了多部传统名剧，更创排了多部大戏，已成功参加过4届中国京剧节、一届国家艺术节。“青年演员如果在大院团只能跑龙套，在我们这里就可以挑大梁。”于鹤咏说。

从中国戏曲学院毕业的小花脸冷雨佳今年25岁，来到市京两年，尽管收入低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他仍然愿意在这里“坚守”，“这里机会多，像今年，我不仅到天津参加了‘炫彩青春\’的评比，在新剧《邓恩铭》中担任主要演员，被推荐参加济南市的‘泉荷奖\’获二等奖，同时还跟李晴老师搭档，在文化部的京剧‘音配像\’工程中出演《望江亭》里的男二号。”被于鹤咏从上海京剧院“挖来”的武生王易山也有同样感觉，“尽管收入低了些，但比在上海要充实很多。”

“如果再有政府的精心呵护，我相信他们会更好、更棒。”于鹤咏希望，对于像济南市京剧院和济南市吕剧院这样的非遗保护单位，相关部门可参照外地经验提高演员的待遇，以更好地吸引和培养戏曲人才。比如大连、河北等地的院团，是按照“差额拨款、全额补足”或采取补足办公经费、补助基本业务经费的办法来提高戏曲演员待遇的。还有上海，除了市财政增加对院团拨款提高一线演职员工的收入外，相关院团还会根据自己的不同情况设立人才培养办法，上海京剧院就专门为王珮瑜、金喜全等青年演员制定了“一人一策”的培养计划。此外，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宋震还认为，戏曲院团还可设立“绿色通道”，“对急缺的专业技术人员，可采取直接考核的方式招聘，将戏曲类人才有条件地纳入地方引进人才的重点行业范围，通过提供安家补助费、岗位津贴等激励措施，促进高水平人才向有需求院团流动。” （记者石晓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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