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翅膀

一天，大学时代的学姐到我居住的小城探望。两杯清茶过后，又聊起大学时代的读书生活。想起依然远远的梦想，我心中突然有一丝悲怆，淡淡的，很苦涩。在匆忙繁重的生活中，我的梦想如一粒贫瘠的种子，似乎只能在时间的阙隙里，背对光阴，潜滋暗长。

我在乡下长大。高考那年，我们班级的成绩不太理想，我以班级最高分的成绩毕业，也只是考取了一所普通的本科院校。父亲对我期望很大，劝我复读一年，来年考个知名院校。我当时没见过世面，觉得既然考上了大学，能告别我老家的“土坷垃”，怎么说，也算是一次成功的道别吧。于是，接到通知书时，执意去济南读书。

依然记得，高考之后的那个燥热的暑假。我躺在父亲在城里抓奖时抓到的一张钢丝床上，潮湿而闷热的空气，从床下、从四面八方涌来。老家的房子还是80年代初修建的，每到阴雨天，水泥地就会泛出阵阵潮气，让人心情烦躁。我懒散地躺在房间里，除了昏昏欲睡，脑袋里仅仅剩下的就是——畅想我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现在想来，读大学之前，我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也许，所有的理想就是，积攒能量，告别我的生源地——干燥、乏味、偏远的鲁西南乡村。树上，知了鼓噪地叫着，让人对生活的无聊、静寂和疲软，产生很真实的惧怕。好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生活中明媚的一页就朝我展开了。

一个月后，父亲带我进城，去买些衣服和鞋袜，准备去济南上大学。这时候，我们村在烟台读大学的一个远方表姐来信告诉我，说大学里都是流动教室，要我准备一个单肩斜挎的书包。据说，在当时的大学校园女生中很流行。父亲叫上他在乡镇政府一起工作的同事，用一辆旧式的桑塔纳轿车，载着我就出发了。在城里的百货商场，我们选了一个女士坤包，纯牛皮，样式很古典，也精致。我一直保存到现在，还常常在出差时拿出来使用。十几年过去了，依然还有开会的同行，惊讶于坤包的精致和实用，问我从哪里淘来？我无法明确回答，因为它实在是来自于一场惊喜的犒赏和审美及价值上的“谬误”。

1999年，我17岁，带着父亲和母亲的嘱咐，在弟弟、妹妹羡慕和自豪的目光中，走进了济南。第一天，军训完毕，和同宿舍的姐妹，走进商场购物，和伙伴们簇拥着走上电梯。电梯上升的瞬间，我紧紧抓住扶手，第一次乘坐电梯，心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慌乱……后来，在银座超市买了40多元钱的零食。回到宿舍后，心里竟有沉重的负罪感，想起母亲忙完家里，又忙工厂工作的种种不容易，很怕自己会像一首流行歌曲里唱的那样：你是垮掉的一代……

最大的收获是在大三。我成为了一名学生党员和校报的记者，常常在报纸发点小文章，有了一些稿费，还有了一点奖学金，随着眼界的开阔，我的生活似乎也渐渐好起来。那时候，音乐、美术、文学和艺术涌了进来。我开始有意识地选择听文学讲座，梦想着做一名作家。

直到今天，这个梦想依然藏在我心灵深处，成为我的另一双隐形的翅膀。已经成为资深作家的学姐，告诉我，坚持也是梦想的翅膀。她一双盈盈慧目，注视着我，也如同当初的济南，检阅着我心中这颗梦想种子的成长。此时，我觉得，是幸福的，在这匆忙的尘世中，安得促席……说一说心中那个理想，真是一种意味深长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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