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探亲假

□张凤英

年春节前夕,我和相爱的人结婚登记了,按照当时的政策,我们可以享受最后一次探亲假,回故乡探望父母。当时我们两个都很穷,工资加起来不足一百元,根本没有钱举行婚礼。于是我们对工友们说:“回故乡举行婚礼,回来发喜糖。”事实上父母也没有钱为我们举行婚礼,他们对亲戚说:“孩子们已经在工厂举行完了婚礼,回来看看父母就行了。”亲朋好友送的贺礼,都被父母退回去了,免得欠人情债。

当时我们工作的单位是三线企业,在伏牛山深处,交通十分不便。那天下着大雪。伏牛山一片冰雪的世界,一条通往南阳的山路蜿蜒而下。大客车沿着这雪后的盘山公路向南阳古城进发。司机师傅边开车边骂娘:“这鬼天气,还叫老子出车,真拿人命开玩笑。”大客车里挤满了人,已是严重超载。突然汽车猛得刹了车,我起身向窗外一看,原来是汽车司机为了躲避不懂交通规则的农民,差一点冲下悬崖。

就这样在有惊无险中到了南阳,火车站已经没有车票了。我们急于上车,也顾不上那么多,买了站台票上了车,可想而知上车后根本没有座位。我们挤到卫生间就走不动了,只好把行李放在地上,人坐在行李上。车厢里挤满了人,过道上、座位底下都是行李。许多人坐在过道的行李上面,根本没有法子去厕所,也不可能去餐车吃饭。整个车厢塞得水泄不通。一会儿我急着想去厕所,挤过去一看里面有个大胡子男人坐在便盆上睡觉,我跟他说尽了好话,他才同意出来站一会儿,让我使用一下厕所。

就这样经过十几个小时,我们终于到了郑州车站。下车后,我的腿麻得路都没法走。出站的时候才办理了补票手续,多交了5元手续费。到售票处一问:去济南的车票也买不到了,只有站票。没办法站票也得走啊!这次更要命的是,上车的时候要从窗户上往里爬,我穿着笨重的棉袄,长得又胖,爬了半天上不去车。最后在旅客和列车员的帮助下才爬上列车。上车以后,坐在过道的旅行包上,眼泪和汗水一个劲儿地流。我不由得在心里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回家过年可太难啦!”——从那以后,我八年没有回家过年。

从郑州到济南我一路站着,脚丫子肿得鞋都脱不下来了,好不容易到了济南,已经是除夕晚上了。车票好买了,我们买上硬座火车票回到久别的故乡烟台。

一下火车看见来接站的哥哥嫂子,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这一路太艰难了。离家远有什么好?见一次母亲太难了。

于是我下决心一定要回烟台工作,终于在年实现了回故乡的梦想,那感觉真是“梦回故里千百回,游子终于归故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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