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笔绘制灵岩寺四十罗汉 周群回顾上世纪80年代在灵岩寺修复泥塑罗汉的一段经历

▲周群在灵岩寺。(资料图片)◥《重塑光华》120x60cm周群庐山莲社慧远老和尚宾头卢婆罗多尊者降伏外道均菩提沙弥和尚东土摩诃菩提尊者多闻阿难陀尊者定鼎玉林琇国师□周群

佛教在东汉之初已传入中国,随着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佛教寺庙修建也陆续开始了。灵岩寺在唐宋时期很兴盛,被称为中国四大佛寺之一。寺内文物遗存不仅有雄伟壮观的辟支塔,众多的墓塔林及大量碑碣、造像,更有最为世人所称道的千佛殿内两旁排列着的四十尊彩色泥塑罗汉像,其艺术成就之高堪称我国古代泥塑之奇观,清代著名学者梁启超曾赞誉其为“海内第一名塑”。

刚到单位报到就去参加修复四十尊泥塑罗汉像

我是如何与佛法境界中的泥塑罗汉结下慧缘的呢?事情还要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刚从部队退役去济南市博物馆报到的第二天,就踏上了前往灵岩寺参加修复四十尊泥塑罗汉像的工作。

长期以来,灵岩寺塑像因年代久远,自然损毁严重,部分塑像手都已残缺,袍袖衣带断裂脱落,急需抢救并加以修复。上级主管部门在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后,于一九八一年组织专家对四十尊泥塑罗汉像,本着“修旧如旧”不改变文物原貌的原则,实施了解放以来的首次维修工程。

我有幸被选派跟随文物专家参加维修工作组,为每尊塑像测量尺寸,绘制正面和不同侧面等比例图。然后再对每尊塑像损毁部分进行修补着色等工作。当时灵岩寺刚开放不久,没有直达交通车,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地方,来参观的人也少。“文革”中离去的主持僧人都还没有返回,寺内环境较简陋,一切都在百废待兴中。

那时去灵岩寺要先乘车再步行一两个小时

我们工作组共九人,自己开灶“生火”,锅碗勺筷是个人从家中带来的。大家轮流值日、做饭。文管所的领导照顾我们,特意为我们安排好一点的住宿。

不像今天,灵岩寺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著名的旅游胜地,从济南市区只需驱车一个多小时便直抵山门。那时,我们从市区出发乘火车或汽车先到万德镇,然后再步行一两个小时才能到住地。每隔半月,我们就如此往返一次,下山休整一下,买上粮菜,背着上山。有时在山下集市上买上几只活鸡或鸭,带到山上养着,大家感到缺乏营养时杀了进补一下,做一次“酒肉穿肠过”的“禁事”。

寺内停电断水无常,在大殿内工作主要靠电灯照明,什么时候有电,就什么时候工作,吃饭不能定时,来电就是命令,我们随时待命。为了工作,我们几位年轻人搬到了远离宿舍区的千佛殿附近空着的几间闲房去住,到了深夜,我们似乎听到窗外有砍树的声音,持续不断,大家想弄个明白,于是手持电筒相互壮着胆到窗外查看,声音没有了,当返回屋内,片刻砍树声又响起来,我们再去查看,这样反复几次,快到天亮了。后来了解到这种声音早年就有,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在这里最难熬的日子是冬季。冬天寺内格外寒冷,又加上千佛殿内潮湿,气温更低,我们工作时不得不身揣热水袋,随时温暖一下冻僵的手,实在冻得慌,就走出大殿活动一番,攒足了热量再返回继续工作。

夏季这里较凉快,但是蚊虫太多,在大殿内工作蚊虫随时骚扰,我们戏称这里的蚊子是进口的,个大、黝黑,隔着衣服也能咬人。有时白天停电,为了赶进度,晚上就要加班。夜晚的寺庙漆黑一片,树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干哥、干哥”相思鸟的叫声,时近时远,悲切凄凉,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大殿内只有几个因电压不足而昏亮的灯泡伴随着我们的身影。风吹千佛殿木檐上的风铃发出了“叮当、叮当”的响声,让我们回想起久远的高僧,沉浸在古代艺术家们的悲悯情怀中,仿佛身临其境。

用中国传统工笔画法

自费为罗汉绘制画稿

枯燥、单一的工作方式,磨炼了我们的性子,此刻我们被这些古代艺人们留下的绝世遗产感动了。望着殿内每尊不同姿态,比真人稍大的塑像,你会感到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物,他们中有饱经风霜的老衲,有天真无邪的小僧,有肥头满腹的门徒,也有瘦骨嶙峋的僧人,他们神志各异,有闭目深思、坐禅修行的；有说法诵经、热烈争辩、面红耳赤的,无一雷同。虽然均为坐势,但不觉得单调,因为你已被塑像生动传神的容貌感染了。

我们的工作生活条件是清苦的,但工作热情是高昂的。在经过两年多的时间,圆满完成了对每尊塑像测绘、修复加固和年代考证工作后,得到国家及省市文物部门领导和专家的高度评价。在众说纷纭的罗汉塑像塑造年代上,我们从部分残损的罗汉像体腔内发现一些文物,考证了三十二尊为宋代所塑,剩余八尊为明代所补塑。我在与几位专家(其中一位是北京国家文物局派来的)相处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前辈的优良品德及业务知识。

当维修小组解散时,我忽然觉得自己还有件事情没有做完,那就是我一直想把塑像用中国传统的工笔画法,把资料与艺术性结合起来,绘制一套画稿,便于后人再修复。这项工作,不从事人物画创作的画家做不好,从事人物画创作的画家不具备我这样的条件,这件工作非我莫属。一种文博工作者的强烈责任心和热诚的使命感,督促着我,我决心一定要干!上级领导见我有此念,让我写个申报材料,申请些经费,但那不知要等到何时,只有先着手干了。从此,我利用休息时间背上画夹,开始了自费去灵岩寺,为四十罗汉重新修整画稿的漫漫长路。

因为太投入,游客把作者误看作“泥塑罗汉”

为修整好每尊罗汉像的白描稿,我要在现场对着塑像将原图上缺少的内容补充完整,工作量很大。殿内已撤掉了电线、电灯,我便借助手电筒来完成。我抓紧点滴时间,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地工作,每次一画就是大半天,衣服和面孔上有时沾满了尘土,以致偶尔光顾的游客把我静止的动作误看作“泥塑罗汉”闹出笑话。

经过多年全身心的努力和对绘画技法的探索,最终选取用仿古绢做质底,基于写实,力求展示罗汉人物神采及“外形骸、脱生死、视来去”的内心世界和超凡脱俗的生活境界,几易其稿,终于完成了四十幅按比例缩小正面完整的画稿,使不可移动的塑像变为能移动的画作,填补了灵岩寺罗汉塑像没有画稿的空白,给后人留下了一套完整的史料全图。

(本版图片均由记者郭学军翻拍)

【艺术简介】

周群,现为济南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美术师、山东画院高级画师、山东文博书画研究会副主席、山东大学美术学院兼职教授、济南市博物馆专职画家。

其作品曾应邀在中国美术馆、中国国家画院展览馆、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宝馆展出。作品入选《山东省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山东省美丽传说民间文学美术创作工程》、《济南市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曾荣获全国文化系统绘画展览二等奖、山东省文化厅文化科研成果一等奖、首届“济南文艺奖”一等奖,荣获山东省文化行业高技能人才称号、济南专业技术拔尖人才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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