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谊中学——展现季羡林的家庭情结

点击查看原图可是由于北平还没有解放，父亲无法接济我们。我家的生活又陷入困境，靠出租房屋，叔祖母行医卖药，勉强维持生活。在我失学的那段时间里，我和二姑父在大门洞里开起了小商店，卖食品杂货，补助家庭开支。每天清晨，我和二姑父借了邻居张狠子（以卖煤炭为生）的地排车，长途跋涉到西城城顶去贩货。那里是批发市场，摊贩密集，人头攒动。有一次，我们正在买货，忽然空袭警报拉响，很快，国民党的轰炸机就飞了过来，且做俯冲，并丢下了一连串的炸弹。所幸炸弹在较远处爆炸，我们幸免于难。后来知道，这次轰炸，有一颗炸弹正好炸中了亨得利钟表店的楼房，从楼顶上直穿到底层爆炸。那天，亨得利钟表店正在为老板过生日，群朋云集，好友满座，这颗炸弹使他们死伤无数，还遭受巨大损失：店里的钟表被炸得四散飞扬，许多人去哄抢，造成极大的混乱。叔祖父对做小商小贩很不以为然，而且小铺子就开在自己居家的大门洞里，实在有伤大雅。他每次进出大门，对门洞里的小铺子不屑一顾，总是低头闭眼而过，特别对我整天在那里做小买卖不读书十分反感。可是为了生计，儒家的斯文也只好让它扫地，有什么话好说呢。叔祖母则半开玩笑地说他：“满肚经纶书，不如一瓦刀。”

济南解放后，1949年春，北平也解放了。父亲又寄钱回来了，家庭生活又逐渐恢复了正常。

打从1948年济南解放，到1962年我叔祖母和母亲迁到北京与父亲团聚，这之间共有十三个年头。在这十三年里，我们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父亲一直是在北京大学任教，按月往家里寄钱，暑假、寒假回来探亲。

我初中是在济南正谊中学念的，父亲也是在那里念的中学，我们是校友。那时有“破正谊，烂育英”的说法。父亲上正谊中学，是因为他过低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不敢高攀济南一中，而我之所以上正谊中学，主要是因为交不起济南一中的学费。当我考上正谊中学的时候，父亲写信回来抱怨学校不好，质问为什么不上济南一中。叔祖父回信说，能上正谊中学已经不容易了，怎能一味攀比，何况学费也成问题。于是父亲不敢再持异议。我在正谊中学念了一年，那时济南还没解放，期间父亲和他的好朋友即正谊中学的校友张天麟到学校来做报告。同学们都集合在大操场上听讲。我不记得父亲讲了什么，只记得张天麟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话的情形。会后，我和父亲乘人力车回家，我坐在他的腿上，很得意，心里想，谁说“破正谊”，这不一下子出了两位名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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