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叔祖父戒烟——展现季羡林的家庭情结

作者：季承点击查看原图自从得知父亲已经回到国内，我们家里就忙活起来。叔祖父自然是稳坐钓鱼台，声色不动。但是他说话多了，精神也振作起来。我姐姐和二姑的表现，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叔祖母和母亲特别忙碌。叔祖母成了整个迎接父亲活动的总调度。她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也很棘手。首先要为叔祖父戒烟。叔祖父吸大烟的历史很长了，戒起来很困难。可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吸下去了。他吸鸦片一直是我们家的一个沉重负担。叔祖母就是下不了决心让叔祖父戒烟。到了这个时候，不戒如何能行。经济上的负担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叔祖父吸食鸦片，侄子回来了，怎么说得过去呢？在那个年代，家里的晚辈，包括自己的妻子，没人敢对一家之主的作为说三道四。家长在家里就是皇帝。叔祖父对自己的行为也毫无愧意。他可以躺在床上一边吸大烟一边教我读《孟子》，并不觉得有愧。可是，现在家里那么困难，自己又没有工作，留洋国外的侄子回来了，要拿着侄子的薪水去吸大烟，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到了这个时候，烟是非戒不可了。叔祖母说服了他。可怎么戒呢？叔祖母想出了一个很有人情味的办法，就是渐进法。她往烟土里掺代用品，逐渐减少纯鸦片的含量，估计用半年的时间就可以把烟戒掉。这样戒烟，人受的痛苦很小。叔祖母用几味中药熬制成膏子，掺在鸦片烟膏里让叔祖父试吸，效果很好。半年后，叔祖父吸的就全是中药膏了。可是要制成能够吸食的药膏，就得用大量的中药水，长时间地熬煮，才能做到。我记得，叔祖母几乎每天都在熬药膏，真是辛苦至极。我有时也帮点忙，抓药、煎熬，深知其中的难处。

另外，叔祖母对我说：“你爸爸就要回来了。你搬到我们屋里来睡吧。”我当时11岁，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这以前，我一直和母亲睡在一起。叔祖母一向对我爱护备至，我对她的安排毫无异议。叔祖母还对我说：“你妈可能会给你生个小弟弟。你要听话。”但过去一直和母亲睡在一起，这时要离开母亲去和叔祖父母睡在一个屋子里，我觉得很不适应，好像在过单身生活。

叔祖母安排人把父亲要住的北屋修饰一新，把院子打扫干净，花草修剪整齐，屋顶都加铺了新草，墙上新抹了麦穰糟泥，好像要办喜事一般。至于叔祖母本人，我只有她忙忙碌碌的印象，她内心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因为十几年前，父亲正是为了躲避她和叔祖父的婚姻，而早早地离开了济南，以至于她从进了季家的家门就没有见过这个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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