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饶智略，参与军机的孙毓汶

■时鑑

孙毓汶，字莱山，一作来杉，号迟盦，道光十五年（1833年）出生于山东济宁一个官宦商人家庭。祖父孙玉庭，乾隆四十年（1775年）乙未科进士，官至两江总督，为文渊阁大学士、体仁阁大学士；父亲孙瑞珍道光三年（1823年）癸未科进士，官至内阁大学士，曾任吏部、礼部、兵部三部尚书；堂兄孙毓溎为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甲辰科状元，官至浙江署布政使。

天资聪颖乡试中举

孙毓汶幼年天资聪颖过人，很受父母的喜爱，但这并不能驱散他幼小心灵所受到的耻辱阴影。原来，孙毓汶的母亲本是孙府的一个丫环，她自从被孙瑞珍纳妾之后，在封建礼教森严的家族里几乎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所见到的不是别人的白眼就是别人的冷遇。年幼的孙毓汶一来受母亲情绪的感染，二来自己也经常受到族人们的侮辱和责骂，使他对这个冷冰冰的家族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父亲孙瑞珍出于对儿子的疼爱，让孙毓汶躲开家族对他的不公正待遇，在外做官时特地把儿子带在身边，专门聘请名师授以学业。孙毓汶学习非常认真，加上聪慧的天资，很快就成为一个满腹经纶的翩翩少年。咸丰二年（1852年），孙毓汶乡试考中举人。四年后参加顺天会试、殿试，取得丙辰科一甲第二名。

孙毓汶得了榜眼，父亲孙瑞珍应当很高兴的，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原因是他认为儿子这次完全可以考中头名状元的。这科头名状元翁同龢，字叔平，号松禅，父亲翁心存，咸丰朝历官至体仁阁大学士，后授读同治帝。道光二十九年（1852年），翁同龢二十岁被选为“拔贡”。在清朝，人们常以“名贵”二字来形容拔贡。当时谚语说，三年出一个状元，十二年才出一个拔贡。据民国报人高拜石在《古春风楼笔记》中记载，当时孙瑞珍知道儿子在这次会试中的竞争对手就是翁同龢，所以在这时花费心思，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手脚。“殿试前夕，赴试贡士，住家离殿廷稍远的，每多借宿朝门附近亲友家，以便第二天清早进入宫殿试。那时孙家第宅是在皇城附近，翁家比较远些。当晚，孙家以通家之谊，延翁同龢到家里夜饭，孙瑞珍以父执世谊，殷勤款待，频频劝酒，絮絮畅谈，宾主非常欢洽。席散之后，孙尚书又邀同龢到他书斋里，把殿试一切规例，不厌其详地一一指点，直到深夜，同稣已有倦意，加以不胜酒力，两眼微涩，孙尚书始促其就寝。毓汶早于散席之前就枕了。”可想而知，到第二天金殿对策，翁同龢的精神绝对不如孙毓汶；但翁同稣毕竟还是夺魁了。据高拜石所记，正当翁同龢精力不济时，“猛记起他父亲给他的老山人参两枝，藏在卷袋里，因找了出来，折下半枝，含入口中略加咀嚼，果觉精液流贯，神志奋发，振笔直书，一气到底，如时缴卷”。这段故事的真伪，以及人参是否真有那样的功效，都是疑问，但翁同龢的日记中，从未提过孙瑞珍，则是事实。金殿胪唱后，翁同龢以一甲第一名授职修撰，孙毓汶以第二名授职编修。

孙毓汶自中进士之后，连遭不幸。先是他父亲孙瑞珍去世，孙毓汶只好扶柩回济宁丁忧守丧。在服孝期间正遇僧格林沁驻兵济宁城负责“剿捻”事宜，孙毓汶被选调办理团练、河务等。其后僧王下令在济宁捐饷，孙毓汶带头抗命不捐，僧格林沁便立即向朝廷参奏一本。恭亲王奕訢闻知此事，因此前与孙瑞珍有嫌，也借机向咸丰皇帝写了奏章。朝廷因此将孙毓汶免官，并充军发配遣戍新疆。

同治元年（1862年），咸丰皇帝病故，同治皇帝登基。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孙毓汶时来运转，被赦免恢复原官职，过去扣下的两年官饷也尽数予以补发。咸丰五年（1866年），朝廷举行大考，满朝官员几乎全部参加，这一次孙毓汶一举夺魁，朝中大小官员对他无不刮目相看。朝廷因此授他为侍讲学士，专门给皇帝和王公大臣讲学，成为皇帝比较器重的官员。一年后，孙毓汶曾以詹事身份视学安徽，并到四川、福建等地担任管理教育和学政的官员。但为时不长，他被调回京城，官授侍读学士。

发丧葬母尽心尽孝

光绪元年（1875年），孙毓汶亲生母亲病故，他为此悲痛万分。孙毓汶是个孝子，自为父亲丁忧期满，从新疆赦免回京后，他就把母亲接到身边，尽心尽孝。在母亲病重期间，孙毓汶更是食不甘味，寝不解衣。母亲病故后，孙毓汶上奏请皇帝恩准，专程回济宁为母亲发丧。孙母是丫环出身，没有扶正。按封建礼教规定，妾死不得葬入祖坟，棺木不得出自正门。孙毓汶这时虽然是显赫一时的朝廷高官，但孙氏家族仍对其横加刁难，提出其母不能入孙氏老林，不得与丈夫孙瑞珍合葬，甚至出殡的棺椁不能从大门出去等苛刻条件。若按这些规矩给母亲发丧，孙毓汶实在是不好看。其实孙毓汶早已想好对策，在出殡前几天，忽来圣旨，孙毓汶奉旨起父坟从李营老林到北乡何岗新林安葬，然后把母亲也殡送北乡，这样母亲灵柩不入孙家老林就能实现父母合葬的目的。但怎么解决抬棺出门的难题呢？出殡这天，孙毓汶痛苦流涕，当众发话：“孙某不孝，长期在外不能孝敬母亲，今日出殡，定要寸步不离娘亲以示孝心！”说罢坐在棺材头上放声大哭，管事者只好命杠夫将灵柩就连同孙大人一起抬起，凭孙毓汶如此高官，岂有出偏门之理？孙家族人只得大开正门。还有传说是孙毓汶命人搭起高大的过门坊，发丧那天，孙母棺椁经过门坊出去，直接把孙氏大门压在脚下。不过耗资巨万建过门坊这件事似乎不足为信。不管怎样，孙毓汶既没丢面子，又顺利地给母亲发了丧，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时至今日，济宁人仍把孙毓汶发丧葬母当做奇闻趣事传诵不已。

青云直上连连升官

孙毓汶除孝回京，其后青云直上，连连升官。光绪五年（1879年），孙毓汶升内学士；光绪八年（1882年），授工部右侍郎；光绪十年（1884年）改授工部左侍郎，同年奉命到江南（今江苏、浙江）、安徽、河南、湖北等地考察官员。他对所考察官员考绩全部当众公布，没有庇护徇私的地方，同时又实事求是地向朝廷奏报。这样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很满意。

孙毓汶在外考察官吏期间，正逢法、越事起，因此有机会接触外事。这时他还与醇亲王有了交往并得到信任。这一年恰逢有一位军机大臣被免职，醇亲王顺势举荐，孙毓汶得以入值军机处。第二年又兼在总理衙门内行走。总理衙门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简称，是清政府为办理洋务及外交事务而特设的中央权力机构。孙毓汶在这两个机构每天都能面见皇帝商量处理军国事务，对皇帝谕旨则用军机大臣的名义发下，并且把外边的奏本直接呈送皇帝。即使那个参与朝中机密大事的醇亲王也不能常见皇帝，皇帝于醇亲王之间的谕旨陈奏多要经孙毓汶从中传递。

光绪十五年（1889年），孙毓汶兼任礼部右侍郎，加太子少保衔，历典试，兼顺天乡试等职。光绪十六年（1890年）兼刑部尚书；光绪十九年（1893年）兼兵部尚书。这年清宫帝党（光绪皇帝）和后党（西太后）的争权夺利斗争矛盾激烈，孙毓汶与荣禄、李鸿章、徐用仪等权臣站在后党一边，成为控制军政大权的实力人物。《清史稿》孙毓汶列传记载：“毓汶权奇饶智略，直军机逾十年”；为西太后“最得意信任之人，且与李莲英结兰谱，得以侦探内宫消息，视皇上（光绪）如虚器焉”。

极力主和促成签订《马关条约》

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清王朝帝后两党争斗也更为激烈，帝党主战，想借对日战争削弱后党的力量；后党主和，想用和局来保存自己的实力。孙毓汶为军机大臣中的主和论者，“力言战不可恃”，积极支持李鸿章的妥协方针。“当中日事急，凤凰、九连城相继失陷，浸及登莱，毓汶日召梨园府中演剧”。后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新增湘军也在山海关失败。清朝被迫与日本在马关春帆楼开始谈判，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三月，日本政府和谈代表伊藤博文等向李鸿章蛮横无理地提出赔偿巨款、割让大片领土的侵略要求。四月四日，军机大臣议论应付办法。孙毓汶极力主和，“并言‘战\’字不能再提”。

中日《马关条约》签订后，遭到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清政府中许多封疆大吏和朝内重臣以及御史台谏纷纷上疏，反对批准马关条约，主张整军再战，斥责主和非计。军机大臣中，李鸿藻、翁同龢主张暂缓批准条约。俄、法、德三国也劝告暂缓换约。独有孙毓汶力主早日批准。四月二十三日，军机大臣论及台湾人民反对割让台湾事。光绪皇帝不愿割让台湾，曾说：“台割则天下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主？”孙毓汶则以“前敌屡败对”。光绪诘责以“赏罚不严，故至于此”。四月二十七日，光绪召见枢臣，意欲废约再战。孙毓汶则力言：“战万无把握，而和则确有把握”。五月一日，孙毓汶又以天津海啸为借口逼迫光绪批准和约，“词色俱厉，各枢不敢有异词”。五月二日，光绪对批准和约，仍持犹疑。孙毓汶再次催逼，急请皇帝同意签约。光绪皇帝不得已，“绕殿急步约时许，乃顿足流涕，奋笔书之”，和约遂成。

受舆论所迫隐居田园

《马关条约》签订以后，虽然慈禧太后对孙毓汶的做法很满意，但在国内上下一时引起轩然大波。当朝御史趁机落井下石，借山东济宁孙毓汶老家经营玉堂酱园生意弹劾，以“官不经商”为由，要求对他治罪。孙毓汶得知后向光绪皇帝写了申奏，把玉堂酱园说成是一个制钱的小买卖，表白没有侵夺民利之处。后来慈禧太后传见孙毓汶，听他面陈后，派官员赴济宁查证，回奏称孙毓汶所称玉堂酱园一个制钱的生意并无讹错，朝廷因此不再追究。

玉堂酱园是以生产酱菜为主的手工作坊，到孙毓汶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后来孙毓汶特地把玉堂酱园精制的酱菜、酒等产品，进献给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品尝后大加赞赏，特下懿旨要玉堂酱园把酱菜当做贡品每年送进皇宫。朝中官员也纷纷派人来济宁购买酱菜，玉堂酱园于是自行装船，送济南、天津、北京去卖，深受时人青睐。于是，玉堂酱园就有了“京省驰名，味压江南”的美誉。

正是由于《马关条约》的波折，孙毓汶受舆论所迫，其后不久便称病乞归。经皇帝批准后回到故乡济宁。因不愿见到济宁城内孙氏族人，孙毓汶特地到远离州城的汪庄过起隐士田园生活。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孙毓汶病逝于住所，朝廷追谥“文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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