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三遭遗弃患病男婴卖房卖地治病的“最美妈妈”说：孩子没病，就是一种幸福

作者：潘庆照

钱凤兰看小晨希的眼神充满了爱怜□本报记者 潘庆照

钱凤兰想“逃脱”了。2011年12月26日，她带着治好了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养子崔晨希，回到菏泽曹县曹城镇豆堂村老家。

自2010年2月捡到养子崔晨希的那天起，她就被“缠住”了：奔波全国求医，不能打工已近两年。如今，小晨希更是“只认她”，整天缠在她身上。钱凤兰真切感受到亲情的幸福，但每每这种幸福袭来，更加重了她的责任感，也更坚定了她“逃脱”的决心――― 跳脱缠腻的亲情，打一份工，为养子赚后续医药费，赎回求医卖掉的房子和地。

钱凤兰说，她看不懂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太躁动，她的老家虽然无房无地，但她有一种幸福，支撑稳步前行。

春节前“逃脱”

每次母子俩“腻歪”过后，钱凤兰都越发产生一种责任感，春节前她必须从缠腻的母子情中“逃脱”，打一份工

电话中的钱凤兰是欢快的，伴随着崔晨希宛在耳边的“咿咿呀呀”声。她说，2011年12月26日，他们刚从上海回到菏泽老家，小晨希的先心病治好了，现在还有点肺高压，需要药物控制。

钱凤兰说，近两年来，她头一次这么高兴。看着老家豆堂村一草一木都倍感亲切。她告诉记者，这两天她又回村口曾经捡到崔晨希的地方看过，那里已没有当初的痕迹。2010年2月，钱凤兰正是在豆堂村的村口捡到了小晨希，当时“孩子看起来很瘦弱，小腿只有成人的拇指那么粗，包在一床被子里，身上盖着斗笠”。

钱凤兰和丈夫崔开春是一直盼着有个儿子的，钱凤兰把孩子捡回家后，夫妻俩欢欣鼓舞，感觉是“上天赐子”。因此即便得知孩子有先心病，也毅然卖房卖地，辗转菏泽、济南、北京、上海为小晨希治疗。“他的第一声‘妈妈\’是喊给我的”，求医过程中钱凤兰得知她已是小晨希的第四任养母，前三个养母都因为他的病把他抛弃了。

采访是一波三折的，钱凤兰的谈话总是被小晨希打断，他拖着长音喊“妈妈”，撒娇。钱凤兰随即低声哄劝，并“咯咯”笑着。这些让崔开春有些“吃醋”，因为自从回到菏泽老家之后，崔晨希只认“妈妈”钱凤兰，“别人谁抱都不行”。崔晨希每天缠在钱凤兰身上，一时见不着就大哭。

钱凤兰沉浸在这种来之不易的亲情之中。崔开春说，自己的妻子甚至时不时地表露出一种骄傲或者炫耀，每当崔晨希闹情绪或大哭的时候，钱凤兰很自然地张开怀抱，一句“把孩子给我”就解决了一切问题，母子俩随即低声耳语并“咯咯”地笑起来。

钱凤兰说，她也恨不得每天这样跟小晨希腻在一起，但每次母子俩“腻歪”过后，她都越发产生一种责任感，她想给孩子更多的幸福，除了后续治疗外，孩子的吃、穿和以后上学处处都需要钱，她必须忍痛割舍掉这种母子俩的缠腻，抽出精力来打一份工，去挣钱。钱凤兰设定的期限是春节后――― 那时，她必须打一份工了。

孩子没病就是幸福

治好孩子后钱凤兰笑，小晨希笑，崔开春笑，村里人也笑，家里很热闹

的确，现在钱凤兰一家的经济情况不容乐观。为给小晨希治病，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掉了，甚至连备给亲闺女上大学的3万元钱也都花光了，从2010年2月至今，他们家一直都是“只出不进”。现在，一家四口的吃穿需要钱，小晨希后续治疗需要钱，闺女上学需要钱，各种迫在眉睫的花销摆在眼前。

“一板药14粒，5000多块钱。”为给小晨希降低肺高压，崔开春每隔几天就要到县城里去买这种贵得让人咂舌的药。“治好了孩子就行呗”，钱凤兰很想得开，为了小晨希她舍得花钱，她甚至表示过“要了命，也要把孩子治好”的想法。钱凤兰的这种单纯和善良感动过很多人，一名来自上海的志愿者说，在上海儿童医院治疗期间，崔开春夫妇俩坐立不安，每天不是守在病床前就是蹲守在手术室前，吃不下饭，饿了只啃馒头充饥。

钱凤兰救治小晨希之事经媒体报道后引发强烈关注，钱凤兰被尊称为“最美妈妈”，上海市民踊跃为其捐款捐物。面对一笔笔善款，钱凤兰和丈夫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好意思。有好心人问他们账号，他们也不告诉对方。对于好心的上海市民送来的奶粉、水果等，夫妇俩除了给晨希留了一点儿外，余下的全部交给了志愿者，或分给病房里其他孤儿，夫妻俩一口都不吃。“只要能把孩子治好就行，我们两口子无所谓。”钱凤兰和丈夫把一切心思都放在了小晨希身上。“我们在救助过程中见过很多父母，但从来没看到过这样从不考虑自己的。”上海的志愿者说。

“高兴，就是高兴！”钱凤兰表达不清自己的心情，只连续说着这最简单的词汇，在她看来，给孩子治好了病就是最大的幸福。她很享受一家四口团聚的温馨，这两天她一直盼着闺女放假回家，“很久没看见闺女了，她也着急着回家看弟弟。”钱凤兰说，她的女儿已18岁，马上面临高考，当时救治小晨希时，女儿给了自己很大的支持，“孩子催促我们拿出备给她上大学的钱救弟弟，说她上学再贷款，挣了钱慢慢还。”钱凤兰的女儿正处在爱美的年纪，但她临近春节硬是不肯买新衣服，她要省下钱来给弟弟、给爸妈。

钱凤兰说，如今自己已在村里的老房子里安家，村里人也开始理解了夫妻俩所做的“傻事”，纷纷到家里探望小晨希。崔开春告诉记者，每当这个时候，钱凤兰总会痛快地答应让村里人抱抱孩子，然后在孩子大哭的时候，骄傲地上演“她抱即笑”的好戏。钱凤兰笑，小晨希笑，崔开春笑，村里人也笑，家里很热闹。

不明白城里人为何“不知足”

钱凤兰在村民眼中是见过大世面的。从2010年2月开始，她就开始辗转菏泽、济南、北京、上海，没再回过家。2011年11月，小晨希做完心脏修复手术之前，钱凤兰的眼就没从小晨希身上挪开过，因此，当村民让她讲讲大城市的鲜事时，她语塞了。

钱凤兰和崔开春都47岁，夫妻俩都不识字，除了志愿者和好心人的帮助，他们对大城市唯一的印象只是来自偶尔听到的电视报道，钱凤兰的总结就是“城里没有咱家好”，让她具体说却总说不明白，因为城里的人、城里的事很多让她看不明白。

从志愿者和好心市民的嘴里，钱凤兰听说了广东佛山女童被车轧、18人见死不救的事，还有很多诸如老人跌倒无人扶的事。初次听说，钱凤兰张大的嘴许久合不拢，这对她来说是不可思议、不能想象的。“农村人没有那么多算计和弯弯绕，摔倒有人扶，扶起来没人赖。”钱凤兰说，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城里人如此冷漠或者说小心谨慎。

钱凤兰说自己不羡慕城里人的衣着光鲜、山珍海味和汽车楼房，因为光从电视里和周围人的谈论里，她不想听但一直听说了很多起自杀事件，很多自杀者在她看来，正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外面的世界给钱凤兰的印象就是躁动不安，她想不明白城里人为什么如此“不知足”，如此“心不静”。

在钱凤兰看来，只要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回去再努力！”当记者采访她卖房卖地救养子时，钱凤兰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因为她觉得钱都是通过努力可以得到的，人的生命是最值得珍惜的。

守望晨希

钱凤兰说，等小晨希长大了，会把他的身世如实告知，让他知道“世上还是好人多”，教给他“知足常乐”

钱凤兰夫妻俩一直习惯早起，钱凤兰忙活孩子、准备早饭，崔开春随便找点活计坐在锅台前干着，他已习惯了守在母子俩身边。透过锅盖缝里冒出的缕缕热气，看着缠腻在一起的母子俩，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崔开春不时会升起一股柔情，催促妻子把孩子给自己抱抱。

眼见又是另一年开春，崔开春强迫自己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中跳出来，他要出去打工了。虽然距离春节还有不足一个月，但崔开春说，这几十天他能给家里挣回一份不错的年货，他迫切希望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明年开春，小晨希就满2岁了。钱凤兰看着小晨希一天天长大，病情一天天好转，她说，自己与晨希的感情已无法割舍，再过一年半载，小晨希就该上幼儿园了，以后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钱凤兰将一直守望着他，看他长大、成人。

钱凤兰说，等小晨希长大了，她会把他的身世如实告知，让他知道“世上还是好人多”，教给他“知足常乐”。

现在，钱凤兰给小晨希申请了低保，春节后她也要打工了，她不会强求金钱和物质，她相信小晨希会理解她，她已是小晨希“逃不脱”的养母，胜似亲娘。

寄情于山水，交三五好友，种几亩薄田，养几头放心猪，玩几台摩托车，喝几壶好酒，找几个红颜，把自己玩高兴拉倒。

――― 郑义，著名风光野生动物摄影师，自由撰稿人

一方面我们丧失了感知幸福的能力，一方面有些现状确实让我们幸福不起来。但用心去找身边的幸福，总是有的。

――― 笑蜀，《南方周末》专栏评论作者

大钱是生产资料，小钱是生活资料，想吃肉就吃肉，就是幸福；人类的很多痛苦都跟时间不自由有关，睡觉睡到自然醒，时间自我支配，就是幸福；角色和身份常让人不舒服，假如你不介意自己的角色和周围人对你的评价，而是有自己的是非标准，那么你就幸福了。

―――“商界思想家”，“学者型”开发商冯仑

(记者潘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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