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济南”打架

□王天宁

两家人一起回去，俩小子又勾肩搭背地搂在一起。母亲看得瞠目结舌，父亲笑言：“这是济南小孩儿特有的交往方式。咱们不是济南的，怎么能理解呢？”

小的时候，我曾在县西巷住过几年，那地界儿毗邻大明湖，居民住的巷子一顺溜罗列下来，房屋都是灰扑扑的，下水管子上有泉水流过的痕迹。住在县西巷的人大多是纯正的老济南。我们一家住进去的时候泉水刚刚断流，几乎见不到“家家泉水，户户垂柳”的景象。但老济南就是老济南，连生活习惯都透着浓浓的济南味儿，包括教育孩子。

身为“老济南“的父母都是“放养”孩子，准许一帮小孩在早就断流的泉水旁，在没有水面做镜子的柳树边摸爬滚打。“弱肉强食”这个概念，一准早就在老济南父母的心中存在着。对于小孩子们，叫他们去争吧，去打吧，反正孩子们打架归打架，打完还是好朋友。争执和友谊，小孩子分辨得比谁都清楚。

我在县西巷住的几年，也掺在一堆“小济南”中间玩，但他们若发生争执，互相打架，我是从来不参与的。有时他们打架，并没有真正的矛盾，玩的一种方式而已，打赢的一方就拼命叫着：“我是天下第一！”“小济南”们打架的花样繁多，打群架、单挑，弄得一条条罗列的巷子灰尘扑扑，若是还有别的孩子在一旁加油叫好，那更是热闹。父母们不管，老人们嫌他们闹腾，一帮在干涸的河床边乘凉的老太太瞧见两个或多个孩子缠在一起，一定会喊上一句：“你们别嗦咦了行吧？！”

在县西巷，“小济南”打架是“小济南”的事，“老济南”之间绝对不会结下梁子。有一次我和父母在晚饭后散步，亲眼看到一个高一些的孩子打一瘦孩子，高的骑在瘦的身上，拳拳到肉，一边打一边问“服不服？服不服？”两人沾了满身尘土，在地上滚作一团。那时天色已暗，散步的散步，下班放学回来晚的，脚步匆匆往家赶。几乎都是县西巷的老住户，面熟，却叫不出名字。所有人都默契一致地无视这俩孩子。母亲实在看不下去，想把他们拉开，却被父亲拽住了，“人家自己爹妈都没管，你瞎操什么心？”

我一瞧，可不，俩孩子的爹妈样子的四个人团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用济南话聊天。对于打闹在一起的俩孩子，时不时看几眼品头论足。看来四人认识，还是朋友。俩小子和爹妈散步碰见，玩，玩恼了，打！可这，不也是打玩的一部分吗？

果然，一会儿俩孩子的母亲拉开俩人，瘦孩子的母亲一边拍打他身上的尘土一边对他说：“以后多吃点，长得壮一些，下次肯定能打赢他！”

胜利的孩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啊啊大叫：“我是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

两家人一起回去，俩小子又勾肩搭背地搂在一起。母亲看得瞠目结舌，父亲笑言：“这是济南小孩儿特有的交往方式。咱们不是济南的，怎么能理解呢？”

我上小学的时候也见过俩孩子打架。打输的孩子把自个儿爹妈叫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输的小孩的爹妈再把赢的一方劈头盖脸骂一通，直逼得对方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才罢休。对于这些父母来说，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自个儿的孩子，怎么能吃丁点亏？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就笃定地认为这些爹妈绝对不是济南人。

前段时间看一省级电视台的节目，双方辩论孩子打架父母坐视不管是否正确。我觉得这个话题无需再争论，孩子毕竟是孩子，孩子的天性任何力量都无法抹杀。玩耍、打架，这是组成丰富多彩的童年的必要元素。有些父母提起打架就一脸不屑，其实这正是无知的表现。打架要小孩子们从小培养强烈的竞争意识，“我输了，我就要锻炼身体，下次一定要打赢你。”打架还让孩子们拥有更加独立坚强的性格，打架总会受伤，大伤小伤都会肉疼。对于受伤的孩子来说，一次哭，二次闹，三次四次就能泰然处之。

这种独具智慧的教育方式，其实“老济南”们是最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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