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讲，群众听”被改变，问政“攻防战”带来新课题 电视问政，不是逼官员变“演员”

济南电视问政节目现场，多个部门负责人到场参加点击查看原图“我想问一下，这就是管了的结果吗？”主持人海沫突然扬起暗访记者没有处方却在药店买到的处方药，追问。在直播镜头和场内外数以万计观众的众目睽睽下，诘问像一记猛拳，打蒙了举着话筒的济阳县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徐洪华。下了节目，徐洪华对本报记者说，没想到主持人“问得这么直接”。

济南首次直播形式的电视问政以尖锐问题和激烈的对白戳到公众的兴奋点，让普通市民有种主人翁的快意。节目也触动了官员的痛点：在镜头前如何找到合适的表情？烫手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思考早已延伸到镜头之外。本版撰稿记者梁赓郑心茹

【交锋】

——“紧张吗？应该说是很紧张”，官员发蒙，没想到主持人“问得这么直接”

8月9日上午，徐洪华坐在由济南市委市政府主办，济南市纪委承办的《政务监督面对面》电视问政直播节目现场的观众席上——按照要求，市局的领导坐在台上，各县区局的负责人也需要在现场。

节目伊始，徐洪华的内心是“有底儿”的，前几期的节目他看过了，对环节有所熟悉。虽然也安排了局里所有执法人员都在岗位上观看直播并随时准备出动，但是没想过“济阳会出现情况”。

现场进行到播放第六段暗访短片时，济阳却“中枪”了——电视台记者从济阳几个药店，在没有处方的情况下却成功买到了处方药。“我心里咯噔一下”，徐洪华对本报记者表示，他正思考如何回应时，主持人把问题抛给了市局的领导，“咱们平时对处方药监管吗？”

观众席上，徐洪华认真听着市局领导的回答，感觉回应得不错，也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主持人海沫听完了回答，顺手拿起了桌上记者暗访买来的药，“我们要问问济阳县相关负责人，我手中（的药），这是我们管的结果吗？”“紧张吗？应该说是很紧张”，徐洪华向本报记者回忆，自己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慌张起身接过话筒，头是蒙的，没想到主持人“问得这么直接”。

稍作平复，徐洪华表明态度，“能买到处方药，说明我们在工作人员的监管中还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在普及这个问题上还有差距”。

【幕后】

——部门提前观看节目备战，感受是“问政现场气氛紧张，观看节目令人警醒”

“节目开录我才知道流程，自己什么时候说话。”作为第二场点评嘉宾的山东省委党校副校长孙黎海对本报记者表示，具体问题和流程都是临时通知，“我只知道是拥堵问题，来几个单位我也不知道，上了台之后，我才拿到具体问题”。

孙黎海说，节目这样安排，一方面出于节目的真实考虑，也出于公平合理的考量，还有，就是避免提前做一些不该做的动作。”

有人将电视问政比作一场考试，考题未知，考纲公开；考题泄露，考官失败。官员提前“打招呼了解情况”无果，只能平时做好功课。

尽量避免尴尬，有部门也在“积极备考”。一位不愿具名的官员对本报记者表示，自己单位为了准备电视问政，就提前做了功课，专门请来了专家给领导培训，应对可能出现的一些情况。

本报记者在长清区某局的网站上看到，7月下旬，该局就组织全局机关干部收看武汉电视台播出的媒体公开问政活动，观看者神情严肃，官网的描述是，“问政现场气氛紧张，观看节目令人警醒”。

在节目现场，记者在观众席发现了并不在上镜名单之列的部门负责人，认真观看节目，“我来学习学习”。

【演员】

——官员的“主场”是他们的工作领域，问政舞台上，他们是“客场作战”

“主持人提问如何精彩只是节目的一部分，大家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这里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被不少观众看作是电视问政“主攻手”的主持人海沫，对本报记者表示。

海沫认为，节目最大的意义，是促进部门发现和梳理可能存在或者遗漏的问题，并推动问题解决，“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部门是否积极作为，积极面对问题的态度和处理问题的能力”。

至于官员面对镜头的紧张表现，海沫认为公众不必要求太高——即便是经常和媒体打交道的人，面对大型直播的时候，也是会有一些紧张，不知所措，“官员的‘主场\’是他们的工作环境。对于主持人来说，这就是我的工作环境。我是‘主场\’，他们是‘客场\’，所以他们紧张也是正常的。”有观众认为，面对镜头和棘手问题，官员保持微笑，是一种“相对合适的应对之道”。

而孙黎海认为：笑容不是标准答案。“不需要你装出笑容来，更不需要你像演员一样演出来让群众看，那就失去节目的本意了”。孙黎海说，“关键在你的态度和怎么做，我们要避免让官员成为演员。”

【反思】

——“就像现场我表达的一样，只要发现问题，毫不客气，毫不手软。”

济阳县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官网信息显示，针对问政短片中曝光的“北方平民大药房”和“星期五药店”，该局已对这两家不凭处方销售处方药的药店立案查处，案件正在进一步处理中。

8月9日下午，该局还召集辖区内部分药品零售企业的法定代表人、单位负责人或质量管理负责人等人员进行了约谈。

“电视问政还是以问题为导向，不是针对部门。”孙黎海说，解决问题，推动城市发展，这是节目最根本目的。

其实，下了节目这几天，徐洪华依旧感觉“压力很大”——穿着制服，一亮证件，很多问题他们就看不到了，而记者暗访却让问题暴露出来，“这给我们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通过反思，徐洪华也已经作出决定，用三个月时间对全县158家药店展开全面检查，“不仅是问政涉及的一个问题，是全面检查”。“问题不是一次集中整顿能完成的，仍然会有一些人为了牟利（违规）。但是就像现场我表达的一样，只要发现问题，毫不客气，毫不手软。”

【沟通】

——“领导讲，群众听”的单向交流改变了，现在需要平等交流，马上反应

有观察者指出，当官员面对镜头和公众，他们的语言体系面临着一场痛苦的革命，屏幕中的官员存在诸如语言啰嗦，用词不当，表情严肃等问题，“除了对领导拍胸脯，对下级拍桌子，如何对群众说话？”

有一期的节目中，本报记者在现场注意到，主持人海沫将问题抛给某市局“一把手”时，后者言顾其他，海沫马上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转头咨询别人，弄的局长脸上无光。

电视镜头中，官员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好像置于了放大镜之下。还有一期节目中，记者暗访收集了市民的诉求，而某局的负责人回应时，称“这帮群众”，如此不太妥帖称呼，也引起了部分观众的不快。

孙黎海就对本报记者表示，如何面对电视问政这种比较激烈的语境？官员在这一方面缺乏训练，这也提出了一个新的课题。他说，现代社会和传统社会最大的一个差别是，随着电视和网络的发展，信息流通方式不一样了，以前领导可以通过写好文件讲话，都准备好了，领导讲，群众听，对于“单相交流”比较习惯。

现在，官员则需要学会如何平等交流和马上反应。《南方周末》有文章也曾指出，在官民缺乏互信的媒介环境下，电视问政或能助官员一臂之力，通过官员谦卑姿态的反复传播，让其务实清新的品格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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