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环绕的黄花山造像

图一：远眺黄花山

图二：洞内佛像□文/图 陈明超

1965年，济南市历城区杨而庄的村民刘恩泉得了一场重病，几乎要不久于人世了。他的妻子尹绍莲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祷告神佛，称自己愿意以折寿的方式来换取丈夫的安康。或许是尹绍莲的真诚感动了上苍，不仅刘恩泉转危为安，而且夫妻两人还一同厮守到了八十多岁。为此，他们决定在附近的黄花山上立碑，借以感谢神佛的保佑并铭刻两人幸福的婚姻。最终，1995年3月，在黄花山下杨而庄、朱家庄村民的帮助下，两位老人的愿望得以实现。他们在碑文中说，此山慈悲为怀，乃是“天下之灵名”。

杨而庄北的黄花山，位于今日卧虎山水库大坝的西侧，是古“黄山”的群峰之一。济南群泉形成的锦绣川、锦阳川和锦云川等三川之水汇集在山东侧后，转而绕山北清流一线，便称作玉符河。古黄山是一条东西横亘的山脉，俗称横山或红山。据史料记载，黄山起于玉符河最上游的“瓢峰”，经过玉符河下游的渴马崖，止于长清的“猎山”。而瓢峰的具体位置，则在“石固寨山”的南面。考察石固寨山的位置，南面正对今日的黄花山；且史料称，瓢峰后有一洞，叫做“黄花洞”，而刘恩泉和尹绍莲的碑刻，就镶嵌在黄花洞外的石壁上。由此可知，黄花山就是古籍中记载的瓢峰，后来大约在清代借黄花洞之名改称为了黄花山。

黄花山北侧，玉符河畔，自东向西并列着朱家庄、西董家庄等村庄，都有名泉出露。由朱家庄越玉符河南去，路分为二，一东折登山，一蜿蜒入谷。山谷内簸箩泉水形成的河流潺潺注入玉符河，共同将黄花山三面包围。簸箩泉出自山谷深处崖下的乱石间，雨季开泉，声如摇晃簸箩。簸箩泉再西的西董家庄，另有泉水平地出自围堰，称作蜜脂泉。蜜脂泉清冷甘冽，也是一泉成河，曲折数百米注入玉符河。蜜脂泉边桃红柳绿，间杂杜鹃花、牵牛花，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黄花山四周的这些泉水连同无数泉水汇集而成的玉符河，共同滋养了这座大山，为它赋予了灵性，故而黄花山自古就有“云自瓢出，主雨；自瓢入，主晴”的说法，是百姓眼中的一座神山。

刘恩泉和尹绍莲选择在黄花山上立碑纪事，不仅是基于对这座神山的敬畏，还因为黄花洞内外另有更为古老的故事。原来，很早以前人们便在山阴黄花洞建造了一座十分精巧的神庙，一直以来就是普通民众祈福许愿的地方，其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金代。因为这座神庙最初是借助黄花洞这座天然洞穴修建的，所以称作佛洞寺。据明代叶承宗崇祯《历城县志》记载，黄花洞里“释迦、罗汉皆奇绝，俱明昌中所镌”。也就是说，洞内有金代的明昌年间(1190～1196年)的摩崖造像，镌刻的是释迦牟尼和十八罗汉。如今我们进入黄花洞，叶承宗所说的释迦牟尼造像还端坐在东壁，姿态各异的十八罗汉则分列在南北两壁上。

这些造像均为端坐，高约1米，近似凡人。十八罗汉造像旁边，均有题记，如“罗汉一尊，善人王敬同妻王氏”、“罗汉一尊，济阳县第三乡善人李义毕”、“东渴马庄善人李整同妻刘氏、长男李温，皂(造)佛一尊”等等，字体拙劣，错字较多，说明这些号称“奇绝”的造像乃是平民所建。承安二年(1197年)六月，济南府历城县人氏杨十三郎又纠集杨十二郎、王六翁、东杨大伯、傅三郎、西刘二郎等乡众在洞内建造了坐佛一尊，这些普通民众造像的目的，是为了祈求国泰民安并广结善友良缘。自此，金代黄花洞造像基本开凿完成，共计20尊，今存19尊。

明代，人们继续在佛洞寺黄花洞内外造像。弘治元年，李逵、李福等人在洞外南壁上开凿龛窟，敬奉“协天大帝”关公像1尊，由山下朱家庄的石匠宋全等雕刻完成，十分威武庄严。有趣的是，李逵和李福正是金代“济阳县第三乡善人李义毕”的后代。洞内顶端，则人工修饰成藻井形，又新镌刻了佛像4尊。这些佛像形制与附近普门寺明代造像的风格基本一致，都是圆耳及颊。造像边留下了一则珍贵的题记说，佛像是“青州府林曲(临朐)县善人宋福川，住持觉海、徒弟性德”共同镌造的。考察历史沿革可知，青州金代称益都路，明洪武元年始设青州府，所以这4尊造像为明代建造无疑。

自此以后，佛洞寺造像基本停止。人们又在黄花洞北侧山脊上增建观音堂以及钟亭等建筑，佛洞寺渐具规模。到了康熙五十七年，朱家庄人氏郝一贯又与乡众合力重修了观音堂。乾隆五十六年，人们对洞内佛像再次进行了整修，请画工“绘以五色，施以浑金”，一时“辉煌有耀矣”。大家公议，决定将黄花山东西两山根至山顶的地界单独划出，作为佛洞寺的田产，以供香火。同治十一年，济南府一个叫做李万长的人母亲病危，他便来到观音堂为母祈福，结果母亲“沉疴尽除”。李万长十分高兴，于是“独出己财”，再次重修了观音堂，成为了如今我们看到的石砌穹顶的形制。

到了光绪十年，乡众们用卖掉山上柴草的钱最后一次整修了黄花洞内的神像，为我们保存下了这份珍贵的民间艺术瑰宝。有意思的是，洞内还保存着一尊单体坐佛残像，佛像石板侧面隐约可见“天禧元年”(宋真宗年号，1017年)的字样，据说是朱家庄的村民在山下发现后背进黄花洞的。

黄花山，三面环水，清泉簇拥。如今我们置身在佛洞寺的钟亭里，东瞰浩渺的卧虎山水库，仿佛一幅淋漓的水墨画，连同黄花洞内外的古老遗迹，一起定格在这沧桑的历史和无垠的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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