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深处是故乡

杨喜鹏

初秋的一天，我和女儿散步至郊外的田埂旁，女儿突然指着前方对我说：“爸爸，快看，好漂亮的麦田啊！”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片荡漾着金黄麦穗的麦田默默生长在戈壁的山脚下，在晚风的吹拂下，显得愈加分外热烈而生动！留恋兴叹之余，心中的一段关于儿时秋天的美好回忆，亦随眼前的情景被钩回掀起、缠绵心间。

初秋八月，微凉的秋风迎面而来。乡间的白杨林中披上了淡淡红妆，招摇着小溪边的老柳树；田埂边的小草依旧青青，招引着不远处漫步的羊群。五彩山下，无边无际的麦田成熟了，在秋风的吹拂下金浪翻滚，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那时，每当休息日，我就和邻家的小伙伴三两结伴地穿行在麦田中间，踏着田埂，争先恐后地一边给正在田间忙碌的大人们送茶水和午饭，一边乘着赶路的空隙，拔着麦穗，寻着飞虫，如果遇到没人看管的时候，我们则会径直走进麦田中，肆无忌惮踩踏倒一大片麦地，形成一片厚厚的“麦垫”，然后在上面尽情的摔跤、跳跃、睡躺……此情此景，如果将那首“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古诗改写成“儿童急走麦田间，隐入灿黄无处寻”来形容，恐怕一点都不过分。

对于我们这些“野”惯了的农家孩子，秋天的麦田不仅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更是一处天然的乐园和美食园。在金黄的麦田中，我们循着麦穗间的空隙、田埂间的沟渠和收割后的麦地上高高堆砌的麦垛，尽情的撒欢儿，做游戏，抓特务，捉迷藏，甚至兴致上来，几个孩子干脆将高耸的麦垛堆成一个个堡垒，以田埂边的土块、泥巴为“弹药”，两军对垒，相互投掷、攻击……直到一个个玩得精疲力竭、腹中饥饿。此时，麦田又成为我们的“美食园”——一堆燃起的篝火，一把烧得焦黄甜美的麦粒，在几番拨弄之后，还未等麦穗完全凉透，就已匆忙捧在手中狼吞虎咽，直到吃得我们几个小孩子一个个唇齿留香、满嘴乌黑……不知不觉间，直到太阳西斜，村里呼唤各自孩子的声音响彻至此，我们几个小伙伴才一手拎着书包，挎着一篮黄灿灿的麦穗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更有趣的是在傍晚，当夕阳将沉未沉的样子，出于抢收，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匆匆吃完晚饭便又来到田间。那时的情景，回想起来，仿佛是月光下一道美妙的风景。人们弯下腰去，一把掳住麦秆，镰刀向前割去，大片大片的麦子在月光的抚慰下倒下，忙碌的农民踏着月光把割倒的麦子运到麦场。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抢收回来的麦子，在麦场上脱粒，此时，机器的轰鸣声与田野里的虫鸣声交织在一起，细细听来，仿佛正演奏着一曲醉人的乐曲。此时，我们小孩子则趁着帮大人送水的工夫，纷纷爬上麦垛，挖一个洞，躺在里面，望着天空的月亮，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书本中的有关月亮的来源和奥秘，想象着自己如果有一天能像宇航员那样环游宇宙该多好！有时就这样想着，个别小孩子竟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直到被来寻的大人们抱回了家。

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故乡的麦田黄了又谢，谢了又黄，往事都成了模糊的记忆。

如今，于初秋的田野上再次看到一片片荡漾着灿黄翻滚的景致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在心里弥漫开来，默默想来，眼前的景致与其说是一种回忆的替代，不如说是一种心理的补偿与慰藉。但不管怎样，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故乡。

秋色深处是故乡。无论岁月如何流逝，世事如何变迁，故乡秋日麦田中的一景一物都将深藏在记忆的深处，成为自己一生一世的牵挂与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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