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浅绛天堂（三）

□ 安宁 胡惊鸿

三

一年秋天，汪松在黟县碧山购到一把浅绛钟式茶壶。从其器形画工来看，应是一把上品的美壶。汪松得此佳壶，兴奋不已，打电话给阿杜：“阿杜啊，在家干吗呢？到我家来喝茶吧。”

阿杜一听汪松购得好壶，来劲了，急匆匆赶去。

汪松给阿杜泡上了一杯上等的太平猴魁，阿杜来不及啜上一口，急忙上手把玩细品，只见此壶造型高古俊逸，器身俊美挺拔。画的是芭蕉美人，书法长题，瓷质洁白如玉，笔墨线条极其流畅潇洒，全品像。画面用笔娴熟干净，用彩清新淡雅，典型的文人画意。

“喝茶吧，先喝茶。”汪松悠悠说道，“喝茶要的是心静，在心无杂念之中，慢看杯中茶叶沉浮，细品茶之清淡。茶字拆开便是：人在草木中。茶味入喉，唇齿留香。默默与茶相对，把一天当作一生，或者把一生当作一时，心情随着茶水的沉浮……”

阿杜此时心中哪还有茶的位置？他捧着汪松的那把壶不愿放下。

汪松见阿杜爱不释手，说：“你喜欢？送你吧！”

阿杜以为自己听错了，望望汪松，汪松果然对他点了点头。阿杜大喜过望，赶紧将此壶抱紧，迅速与汪松道谢，喜滋滋地开门，边走边说：“那我拿回家了？拿回家了！”那架势有点好笑，似乎如果不马上拿走，说不准下一秒钟汪松会反悔。

“不喝点茶再走？”汪松笑脸望着阿杜。

“马上来！马上来！！”阿杜一副谦卑的样子，就差点头哈腰了。

一路上，阿杜越想越开心，感觉天上掉馅饼一样快乐。回到家里，他把壶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房的画桌上，左看右看。素兰正好下班回家，听他一阵快乐的描述后，轻声提醒道：“可不能白拿人家汪松的东西呀。”

阿杜一想也是啊，从书房里取出程言赏盘，旋风般下楼，开车到汪松家。汪松一见那盘，那个心喜啊！这面盘出自黟县绘瓷名家程言之手。盘子不大，约十三四公分大小，上绘一山石、一菖蒲、二蒜头、二蟾蜍。清供小品，画面清新雅致，上面还留有70年代文物商店的封印，可谓传承有序。汪松跑到阳台上，从花盆里挖出一株菖蒲送阿杜，并详细告诉阿杜，菖蒲是宋代以后文人案头必备之物！用沙压根，添水便可。

阿杜回家后，将菖蒲植于民国白胎小盆之上，越看越喜欢。原来那菖蒲是最珍贵的小叶金钱菖蒲，叶长不超过一公分，观赏价值极高，是文人墨客书斋的雅物。

四

阿杜是闲不住的，一有空，他就去藏友家里或古玩店转，或在家写写字，喝喝茶，或者喊上几个朋友去徽州乡下，品尝野芝麻菜、小河鱼、桃树汁。有时候兴之所至，他也会诗词唱酬。当年，他打动素兰的正是与朋友聚会时即兴创作的两首诗。素兰没有料到，眼前这位浑身肌肉的健壮的男人还有诗的柔情和浪漫，当即对他刮目相看，暗生情愫。

素兰是当地报纸的一名文学副刊编辑，出身于书香门第，受遗传密码所赠和家庭氛围熏染，骨子里的文艺小清新让她有别于世俗女子。阿杜初见素兰就认定了这是自己的终身伴侣。

素兰外婆家是徽州赫赫有名的大家族。90岁的外婆至今住在履恩堂。履恩堂现在是徽州黟县西递一个著名旅游景点。外婆生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早年考上大学，后定居南京。别看素兰的外婆老了，但她脑袋瓜清醒得很。徽州老规矩是家业传儿不传女。在外婆眼里，家里的一切理所当然是儿子的，遗嘱早已立好，家中的房子、店面都是儿子的，包括那些名贵的字画、瓷器。素兰的记忆中家里不仅有八大山人的画，有董其昌的字，还有邓碧山的瓷器、唐英监制的端砚……据说90年代初，被舅舅以3000元卖掉的一只古琴架后来出现在嘉德拍卖会上，变成一百多万元。素兰舅舅手上的好东西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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