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拾遗食桃

□ 黟县  朱来平  

“食桃”，有些地方称米馃，是把大米加工成粉再制作而成的一种食品。制作食桃的过程，乡间俗称“打食桃”。在家乡，食桃可以说是传统的特色食品。

过去，每到冬季农闲时节，辛劳了一年的农人，终于可以不用为农活操劳在田间地头了。但农村里的妇女没有闲下来，左邻右舍的大妈们往往要相约着几家凑在一起打食桃。各家把大米浸泡之后磨成或者是用机器加工成米粉，再备上柴火，集中到一户人家，然后集体作业，合理分工，相互协作。一般吃罢早饭开始要持续到傍晚时分。清洗食桃模子，烧水，和粉，揉粉，填模，拍打，蒸食桃，每个环节都有条不紊，紧张有序。一家的食桃全部蒸好，再开始另一家的。虽然各家用米数量不等，十斤，十五斤，二十斤，多些少些都有可能，大家相互之间根本不会计较。大妈们一边打食桃，一边不着边际地聊着，从一年的收成聊到自家的男人和孩子，从隔壁的媳妇聊到村里的新女婿……时不时地传出咯咯咯的笑声。聊着聊着，话题越扯越多，还没来得及谈完，百来斤大米全部成了一个个食桃了。打食桃，是辛苦的事，但谁又能说不是快乐的事呢？正所谓“快乐每从辛苦得”啊！

打食桃的人，中饭往往可以免掉的，因为随时都有蒸熟的食桃出锅。如果肚子有了饿意，顺手抓一个热腾腾的食桃，咬上一口，就随手放在旁边。嘴里嚼着，手头的活儿继续着。刚出锅的食桃是特好吃的，即使不饿，吃起来也会觉得可口。

仍记得去年深秋的一个周末，妻子带着孩子去了住在乡下的父母那里。他们带去加工好了的米粉，是去打食桃。恰巧就在这一天，有外地的友人，冲着塔川的秋色驾车来到黟县。我约请友人到县城吃中饭，以尽地主之谊。友人短信回复：“谢谢！不必了，我们想多看看黟县的美景，中饭到时候简单填填肚子就行了。”这年头，生活条件普遍改善，吃饭早已不是生活的头等大事了。对友人来说，此行游得尽兴比吃中饭重要得多，有味得多，可餐的秀色胜过一场饭局。我又告诉友人，我家里在打食桃，来尝尝食桃吧。我着实没有想到，食桃竟极大地引发了友人的兴趣。友人一行三人，在看了塔川的红叶和卢村的木雕楼之后，早已过了午饭时间，驱车直向食桃奔来。到了以后，端上刚蒸好的食桃，舀上一小碟白糖，友人们怀着三分饿意和七分对食桃的新鲜感，吃得津津有味，他们甚至还说，斑斓秋色饱眼福，玉白食桃饱口福，真不虚此行。这是一段闲话，因食桃引发的。

蒸熟的食桃等冷透之后，再浸泡在冷水里，一个星期换一次水，这样是可以贮存三四十天的。要吃的时候，从水里捞出，或煮，或炒，或烘烤，都可以，挺方便的。如果我一个人在家，不得已要为自己做中饭，家里又有食桃的话，我肯定是捞几个食桃，用手撇成小块，加入清水一煮，几分钟就煮好了，撒点糖再吃。一个人的中餐，就这么简单。这是最懒的吃法：不求美食只为充饥。

要美食，不妨炒着吃。炒食桃，把食桃切成薄薄的长条，倒入锅中拌炒。炒到六分熟，再加上些许青菜和炒好的鸡蛋，倒点热水一焖，炒食桃就可端上餐桌了。如果选用一只精致的盘子，盛装刚刚起锅的炒食桃，保准你看了都觉得嘴馋——腾腾的热气从盘中升起来，鸡蛋之黄色、菜蔬之青色，和食桃之白色错杂其中。炒食桃，吃起来油而不腻，很有嚼头。若有农家自制的辣椒酱、萝卜丁之类的小菜，当然更好。如果是喜欢喝酒的，斟上一杯，啜一口酒，嚼几片食桃，有滋有味的。慢慢地喝着酒，细细地嚼着炒食桃，即使一个人也是有情趣的。直到酒杯空去、盘子见底时，“酒足饭饱”不再是一种想象中的快乐体验，而是一种真切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偶尔来一顿炒食桃，可能要比在酒楼饭馆里享受的丰盛大餐更美味更安全。

配文插图：叶森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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