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朝，端糕去

江红波

“端糕”是我的老家——皖南歙县竦坑村流传至今的一项风俗，是专门送给当年出生的婴孩的一份淳朴的祝福，一份诚挚的“恭喜”。

“糕”制作简易，写春联时裁下的纸头，包成五角或一元不等的红包。不过，村里不叫红包，而是称之“一斤糕”。纸缝里插上青翠欲滴的嫩柏枝和青竹叶，红绿搭配成一片盎然生机。客气一点或条件好的人家，还要在“糕”外面缠上蓝色、白色棉线各一束，象征家族繁衍绵绵不断。

黎明的光线扣响着新年的窗户，主人起身下楼，放上一长串开门炮，门口顿时一片红。百子鞭炮、小盒的摔炮，五颜六色的小气球，还有花花绿绿的奶糖……在堂前的八仙桌上还没摆定，端糕送红包的人就来了。

十岁左右的村童，穿着新衣服，一家一户地端糕去，村子小，熟门熟路进门这家那家，把“糕”递给主人：“端斤糕给你家新婴孩啊，恭喜!恭喜！”主人笑着接过，转身拿了鞭炮给他们，还有气球和糖果，村童兴高采烈地放入口袋，这是一年一度的收获。主人拿出笔，在红包上写上其大人的名字，对前来送红包的人家总该永存感激。

老家所在的山村，虽然不大，也有近千人。高峰在8点钟前后，端糕人络绎不绝地挤满了胡同，石桥上是交换情报的地方，在外地过年的有没有回来，来了就再包一斤糕送去。有时一进门就是七八个孩子，堂屋里挤挤挨挨的，主人忙不过来，邀请三五亲朋来协助。逐个回礼，疏漏任何一位都是十分失礼的事，村人是全心全意地来祝贺婴孩的诞生。小山村多了一个人，全村人都倍感欣慰的。

送红包多是村童们的事情，他们在路上碰到伙伴时，相邀着同去。小鞭炮，是很吸引男孩子过年的渴望。气球、奶糖，多是给小女孩的。有的人家是大人亲自端糕，鞭炮糖果是不会接受的，就敬上一支烟泡杯茶款待。回礼的糖果不够，又去小店里拿了一袋。半天下来，八仙桌上的那个如苹果箱大小装摔炮的纸箱里，居然有了半箱娇艳绚目方方正正的红包。

端糕送红包是一番心意，主人不会以红包里钱的多少来断定村人与他家的情谊，主人所要的，是自家孩子受百家钱享百家福。2002年，我女儿出生，来年正月初一，村里人纷纷端糕来我家。忙碌了一整天，真没想到前来祝福我女儿的一共有168家，村里的人家几乎全来了。家数挺多，里面的钱有5角的，1元的，2元的，最多的是10元，1元的红包居多。

我出生那年，父母说那时收到的红包都是5分、1角的，时代在进步。年幼尚在襁褓中的孩童，享受着村人的赐福和祝愿，在温馨的乡情里平平安安长大，也给小村带来了希望和温馨。

女儿大学寒假回来，过年还是想着回山里老家。我家她最小，小村端糕的风俗，还得她大年初一去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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