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传家世为至宝 《新州叶氏家乘》与《新唐书·卢坦传》读后

□陈平民

近阅民国《新州叶氏家乘》，深为内载二十条家规所吸引，在其中的第十六条中，主修家乘的人告诫子孙后代：

清白传家，世为至宝。今予窃君禄者数年，常禄之外，一芥不敢取于人。盖平生所能，惟操履一事而已。继嗣有能学古入官者，当遵家法，当佩吾训，忠以事上，廉以律己，公以处事，仁以爱民，恕以及物，以全令名，以保禄位。若不听吾训戒，欺公玩法，见利忘义，则明遭王法，阴受天谴，岂能逃哉？昔卢坦为河南尉时，杜黄裳为尹。召坦曰：“某家子与恶人游，（破产），可察之。”坦曰：“居官守廉，虽大臣无蓄，其积财者必剥下以致之。使其子孙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不如恣其所为，以归于人。”宜鉴此言也。

蓝田叶氏为新安名族之一，明人撰《新安名族志》列名族92个，叶氏为第25族。新州叶氏是歙县蓝田叶氏重要分支。元末，歙北溪头叶氏第四世叶义举家迁歙北新州，从此在新州蕃衍，以后叶氏又有迁杭州等地者，这是后话，这里要说的是叶义的长子叶蓁。

上引家规正式名称为《修省斋公家规二十条》。此“修省斋公”即叶氏迁新州二世祖叶蓁。据民国二十五年（1936）叶希明续修《新州叶氏家乘》记载：叶蓁，字永茂，号修斋（一说修省斋），生于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卒于明正统九年（1444），享寿五十七。他自幼聪颖异常，七岁入读私塾，过目成诵，年十三就能写一手好文章。明永乐十五年（1417），赴应天府（南京）应乡试，中春秋文魁（第一名举人），明宣德二年(1427），高中进士，取得功名。宣德八年（1433）拜行人司行人，两年后母亲去世，回家守制。服阕，中丞王公荐其贤升浙江道监察御史，明正统八年（1443），奉命出按贵州。他居官清廉，勤于王事，以致积劳成疾，最后卒于贵州公署，著有《修省斋集》。

出于徽州的南宋理学大师、思想家朱夫子说过：“新安山峭厉而水清洁，其人务为高行奇节。”与朱夫子同时代的史志学家歙县呈坎人罗愿在《新安志·风俗》中也说：新安之地，“黄巢之乱，中原衣冠避地保于此。后或去或留，俗益向文雅。宋兴则名臣辈出。其山挺拔廉厉，水悍洁，其人多为御史谏官者。”能为御史、谏官者，非一般流辈，刚正廉明是最基本的要求。历史上徽州人为御史、谏官者，大多终生坚守“修齐治平”的价值观，他们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唐人左台御史吴少微、宋人御史金安节、汪勃、吕午（伯可），清人王茂荫，就是其中的典范。修斋公叶蓁也是这样的典型。他们不仅自己洁身自好，而且希望子孙后代都保持清白家风。

《新州叶氏家乘》内载二十条家规为叶蓁生前亲手所订。他殷殷告诫子孙后代：保持清白家风，至为重要。领取奉禄（薪俸）的人，除了奉禄，其他一芥不可取。要廉以律己，公以处事，不可欺公玩法，以至见利忘义。否则，不仅保不住“禄位”，还要被绳之以法，遭受天谴。

为了使后世子孙高度警醒，饱读诗书的叶蓁引述唐代大臣卢坦与杜黄裳对话的典故，以示告诫。卢坦（748—817），字保衡，一千三百年前的洛阳人，唐宣宗时，他曾累官刑部侍郎、盐铁转运使，还做过宣歙池观察使，后以剑南东川节度使致仕，死后赠礼部尚书。卢坦初任河南县尉时，他的上司河南县尹杜黄裳宣卢坦立于堂下，说：“某某人家儿子与恶人交往，丧失了全部财产，你怎么不调查这件事？”卢坦回复说：“凡是居官清廉的，即使是高官也没有丰厚的积累，那些能积聚钱财的，一定是搜刮下民得来的钱财。如果他们的子孙能守住这些钱财，便是上天使不道义的人家得以富足，不如放纵他们的子孙行不道义之事，把钱财归还于人民。”杜黄裳对卢坦的回话感到惊奇，从此对他高看一眼，厚爱一分，待遇加厚。

《新州叶氏家乘》中的这条家规，以及家规中引述的载之于《新唐书》卢坦传中的杜卢对话，揭示的道理是深刻的，令人深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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