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岁来歙县当农民,几经周折,三十岁闪婚,天不福我,结婚仅半月,妻突然神情恍惚,甚至生活不能自理。一年后女儿出生。在我被生活捉弄得山穷水尽,精疲力竭时,家庭又多了一人,祸耶?福兮?当我初抱婴儿,聆听她的一声啼哭,百感交集。总得给孩子取个名字啊,反复思忖,朋友亦热情参谋。此时,我想起王维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生活把我逼到“南墙”,几乎失去了继续抗争的勇气了,女儿的降生,也许会给我带来一丝新的希望,在“水穷处”,却能否看到“云起时”呢?再说,我初恋的女友,姓名中也带有一个“云”字,我迷茫地梦幻着,女儿,不就是从海上飘来的一朵云吗?苦思冥想,最后敲定,给她取名“海云”,于是,“杨海云”这个名字,就进了我的户口册。
女儿出生就与命运进行着激烈的搏弈。因母亲的病情,她自幼少有母亲的亲情抚爱,只得由我挑起了“母亲”的职责。当时,我正在一个乡镇,每天要下乡。别人蹲队,背一行囊,带个笔记本,我却要在怀中在背上,携带我的“一朵云”,且还要附上奶瓶和尿布。由于母乳不足,女儿骨瘦嶙峋。就这样,我背着她跋山涉水,进村到户。找一块平石,坐下来拧开奶瓶,给她喂几口奶粉,见到她吮吸着,脸上又荡漾起几丝满足的笑颜,我不知何因,对着空旷的山野,一个男子汉竟然掉泪了,我的无能,致使我对不起这朵本应幸福、自由,飘荡于万里晴空的“云”啊!乡亲们对我甚好,当我去田头“办公”时,大娘、大嫂争着带我的女儿,都夸我女儿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长得非常可爱,还想出法来逗她笑,有的大嫂,甚至用自己的奶汁来喂我的女儿,此情此景,我真想呐喊:啊,我的父老乡亲……
迫于无奈,又尽量不影响工作,在友人的介绍和帮助下,我只得暂时将女儿寄养在一座尼姑庵里。这里的老妇,特别喜欢孩子,她们心地善良,给了我女儿的百般爱抚,该庵与我工作的单位,仅隔一条新安江,然而,隔河千里远,我在梦里,似乎常听到海云的啼哭,辗转难以入睡;见到与我女儿同龄的婴儿,在母亲的搀扶下,蹒跚学步,又梦幻般地见到我女儿卧躺在床……几位尼姑省下自己的口粮,一口一口地喂我的孩子,百年沉寂的庵堂,竟然飘出缕缕奶香,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世上传说,有“庵堂相会”,还有“庵堂认母”,而今,我导演了一幕“庵堂托婴”。我的女儿,在这里以她微弱的生命与命运抗争,使这座名为“慈光庵”的殿宇,洋溢着慈爱的阳光!
那时物资贫乏。为了海云,我每周都要奔波六十余里,去上海练江牧场购买一些乳制品。商品紧俏,售货员为难。牧场领导非常怜悯我的境况,破格批示,每周供应我一些奶粉,这是海云生存的物质基础啊!然而,孩子总得有自己的亲人抚爱啊,寄养他人,乃不是长久之计。我反复思考,与远在上海的父母联系。于是,海云三个年头时,我又背着她去上海。在火车站检票,见我买的是无坐票,检票口的工作人员立即给了我一张座号。进入列车,热情的列车员为我送来饮料和乳制品,祖国,真是一个温馨的大家庭,他们在呵护着我的这朵从心底升起的彩云。在上海,父母亲见到了自己骨瘦如柴的孙儿,眼眶湿润了,我永远忘不了父亲的第一句话:“你在安徽好好工作,我们一定把孩子带好,让她健康活泼!”从此,我的母亲辞去了居委安排的零活,专心致志地调养孙女。至今海云常对我说:“阿奶,我此生最难忘怀的亲人!”一年后,我去上海看望女儿,见到她长胖了,人也精神了,走起路来,一步又一步,稳健向前,扑到我的怀里,连声甜甜地叫着:“爸爸、爸爸!”我泪水潸然而下,洒滴在她的脸上。海云疑惑而又天真地说:“爸,你哭了……”我兴奋之极,抱她去外滩,选择一个制高点,让她面对高楼大厦,俯视江面巨轮,留下了一张四岁孩子纯真笑容的照片。
随着岁月的逝去,海云逐渐成长,读书、成婚,后来,亦为人之母,她从自己的经历中,知道“母爱”的分量,所以对儿子充满了温馨的抚爱,每次我回上海探亲,也帮她从幼儿园接送孩子。我忆及,往昔是抱着女儿上山下乡,一路艰辛;今天,我骑着自行车,接送外孙进幼儿园,互为逗趣,沿途撒满笑声。
与我一样,海云对自己的孩子充满期盼,即使家庭经济不很宽裕,也要省下钱来供孩子进理想的学校。可以说,孩子读几年级,她跟着重走人生路,也“读”几年级?孩子高考前夕,她又毅然辞去工作,在家做后勤,让外孙有一个良好的复习环境。就这样地呕心沥血,一路关爱,2014年,外孙顺利被复旦大学提前录取,进入了该校的微电子系。
久雨初歇的那一天,女婿正国驾车,我和儿子海俊也随行,送海云的儿子,我的外孙殷晗去复旦就读。晴空总在风雨后!这时,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难忘的岁月,这山岗上婴儿的微笑,这庵庙里孩子的啼哭,这黄浦江畔扑向怀里的温甜的一声“爸爸”……晴空万里,蓝天白云,我兴奋,我幸福,我自豪,我拥有,这海上飘来的一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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歙县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歙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