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自在

在这个世界上,鲜有完美，常存缺憾。

我们在人世间里走一遭，苦寻片刻的自在，可自在是寻不着的，它在人的内心，心自在，方是自在。不用回首，岸永远在身后，但那却不一定是我们心灵的皈依。

也许，每个人内心对自在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吧，走过许多路，经过了许多年，在我的心里，最自在的时刻便是身在自然中。每当我身心俱疲，唯一想到的就是去看看山，看看水，看看草木，去徜徉于自然的晨昏流变中，那个时候，不需要安慰，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山，在你眼前绵延，遥岑远目，山如慈父，你在山的怀抱里，体会得到那种温厚与博大。山色变幻，时而青绿逼人，时而渺若岚烟，有时近在咫尺，有时远在天外。站在山巅，天下皆小，眼界顿宽；仰观山峰，自觉渺小，心存敬畏。在大山的深处，人生万千的滋味都会暂时如白鹿暂放在青崖，生命诸多的境界都不过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耳畔惟有寂静，心中惟有安宁。

如果山中还有一泓碧水，那更是清心涤肺，明目怡神了。我一直以为，水是山的眸，有了水，山才更有灵气。尤其是春末夏初，大自然最是冽艳生香，有了水这顾盼有情的眸子，山的心事就藏不住了。大自然那最生动鲜亮的绿，澄澈婆娑，宛如青衫豆蔻的少女，美得让人心慌。不小心被碧水瞥见，就一往情深地铭刻在心间，“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山的眸子里，每个角落都藏着绿，盈碧如玉。这是大山的爱情，让人心生喜悦，不由得唤起人心头那些年轻的岁月，年轻的往事。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阅尽世间万物，悠然、淡泊，所以快乐，仁者心境平和，所以才如大山一样岿然不动，安宁，博大。我既非智者，也非仁者，但乐山乐水的心情是一样的。如果可以择一处终老，那一定要是有山有水的地方，如果可以择一城栖居，那也一定是半城山半城水的地方。

我算是幸运的，因为在一百多公里以外，就有我可以自由徜徉的山山水水，皖南，是我三十多年一直没跑够的地方，自从第一次去写生，踏入了它的怀抱，就再也割舍不下了。每有闲暇，总想着那片宁静的山水村落，宏村的月潭，际联的夜月，西递的桃花、查济的石桥、鱼梁坝的水声、歙县的牌坊群、呈坎的迷宫、桃花潭的碧波、黄山的云海古松、宗村的世外桃源、塔川的无边秋色……还有一些去过的地方，名字已经记不起了。

哪怕只有一两天的假期，也可开车过去，小住一晚。即便是当天来回，也不是太赶。更何况一路车程，也是一路山水风景啊！

最近看一本书，叫《山中庭院》，作者是维尼夏，一位英国的贵族，被家人禁止与平民来往，小时候骑一匹叫做蒲公英的小马，偷偷溜进小村，从人家院落矮墙上金银花的缝隙里窥见了农家的生活，从此便深情不移。后来嫁了一个日本的摄影师，两个人搬到日本京都乡下，打造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山中庭院，一住二十年。春天来了，装扮自己的森林花园，夏天约上朋友喝自己制的新茶、品各种菜果，秋天储存好自己的收获，冬天和家人一起准备丰盛的新年大餐，维尼夏一家，在大自然的季节律动里，在花草的朴实芬芳里，寻得了心灵的满足与宁静。

自然的山水草木，你恋上它，它不会辜负你。

《诗经》里的十五国风里，也无处不是山水草木的影子，《关雎》里，是一个女子在水边采摘荇菜，《蒹葭》里，是一个青衫的男子徘徊在长满芦苇的秋水边，还有幽幽南山、巉巉山崖、习习谷风、汉之广、扬之水、江有汜……以及卷耳、芣苡、浮萍、芄兰、木瓜、葛藤……它们和先民们的生活紧紧相连，并通过文字隐秘地扶摇而起，让我们感受到几千年前先民们与自然相依的安妥与美好。

何谓自在知足？我以为，有家可以恋，有朋可以期，有父母可依，有山水可亲，有梦想可追，便是完美。我的娑婆世界并不完美，但已足令我心生欢喜。

王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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