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阳
折一段静好岁月,无悔地蹉跎在江南的山水里,这是很多人都曾有过的梦想。在江南的诗句里,我们读到自古至今无数人的遐想,无论是水郭山村,还是越阡度陌看到的一蓑烟雨,或者是看沉醉如蓝的江水,总是有种细雨沁心的悟彻。
在微风细雨中,我们驱车自黄山市区赶往歙县。江南细雨似乎包含着无尽的柔情,纵算铮铮铁骨,心冷如冰,也会在江南雨的浸润中融化,生出万般柔情。无论是你的沧海,他的桑田,都会一片葱绿。歙县是黄山下辖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县,也是古徽州的重要核心区。 10点左右,在新安江深渡渡口,我们乘上新安江画舫6号船,溯江而上,两岸风景排挞而来,仿佛是一张舒缓展开的画卷。
在点墨成画的新安江的两岸,黛瓦、青墙的村庄,或如古老的九砂村都掩映在翠绿山水之中。在小村的岸边泊着许多小船,这是村民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这些小船就像是威尼斯水城中刚朵拉,载着村民的希望、憧憬、和梦想。当然,也有他们的辛酸和劳苦。此时的十里画廊仿佛是剪下的一段绿枝,挽一缕白云,将那青砖黛瓦安放于白云之下,安放于青山绿水之间。一只小船里摇出江南女子的柔美,江南徽商家国情怀,还有走出迢迢弯路的殿试才子。
我也曾去过许多景区,有些仿古建筑也都堪称精美,甚至是不同凡响。但我身临其中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种莫名的距离感让人捉摸不透。到了这里,看到了这些不事雕琢的青砖黛瓦,久违的亲切感,让我顿悟。这里的徽派建筑不是克隆来的,而是土生地长的,这些未做雕琢建筑的筋络里流淌的江南的风月,沐浴的是江南的雨露精华,传承着这里古今,讲述着徽州人的酸甜苦辣。那些经过雨水的侵润,青砖黛瓦上的苔痕,无言明证出无可替代的灵魂。
新安江边多渡口。每一个渡口都是缘来缘去的集散地,多少天涯过客打此来,自此过,都是有迎来笑脸,离去的背影。这些渡口经历了唐代的风月,宋代的雨露,看惯了离别,顿悟了世间的甘苦。在绵潭渡口,我们靠岸前行,汉留侯张良祠就座落这在这青山绿水之中,也是他在世间繁花落尽之后的最佳宿地。这里还有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戏台,一位年长的演员为我们表演了《天仙配》中老槐树的一段唱词。同行的王钦登台即兴表演了一段黄梅戏《女驸马》“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充满徽韵的黄梅调唱腔,与这古老的戏台,还有戏园的青山绿水,一起融化在徽州的风情里。
在将军埠樟潭渡口,一株千年古樟令人叹绝。由于年代的过于久远,树身已长满苔藓,粗大的枝干自身已无法承受,人工为其进行了加固支撑。樟树的主干至少七八壮汉才能合围,枝叶覆盖了整个院落,不知有多少人享受过它的庇荫,不知它又目睹过多少次津渡送别的场景,看到过多少个离去的背影。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多山、多水、少田。在农耕社会任是如何的精耕细作也是无力养家,所以,走码头就是徽州男人无可奈何的必然选择。著名的徽商其实是踏尽别人千辛,尝遍自己万苦的印记。新安江边的这些码头上,曾经的岁月里有过多少次新安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头人的心酸,此去经年,又有多少个日子里徽州女人在“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失望中等待,有些人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从此杳无音讯。坚强的徽州女人们,担负的不只是对家庭对公婆的责任,还得忍受那种晓梦春寒孤独的煎熬,在迷失的津渡里,把自己一生的爱丢落在新安江里,随着一江春水化作无穷的哀愁。就算是玉敕旌表的牌坊,又怎么能安得下那些被岁月侵蚀得百孔千疮的心灵?
樟潭渡口景区,我们还参观了古代徽州嫁女的十里红妆,那些精致的,富含寓意、配套齐全的嫁妆,显示了徽州商人的富庶和对文化的敬重。在这个景区还陈列有当今仅存的最大的花轿。这是一顶皇家花轿,需32人才能抬起。据当地人介绍,此花轿是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为感念一徽州女子的救命之恩,欲纳该女子为妃进京而制作的。他人以为是皇恩降天露,没想到该女子视富贵为粪土,誓死不嫁,最后跳入滔滔江水,化作新安江的湘妃。从此,这顶皇家最大的轿子就流落在民间,随着数百年的颠沛流离,又回到它的故里,向游人讲述着它的故事。柔情似水的徽州姑娘,原来有如此刚烈的一面,难怪老子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
下午一点多,画舫开始折返,毛毛细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沾衣欲湿。升腾的云雾如一扇扇幕纱,一层层地拉起,远处的青山,一座座地消失在惟幕之下,消失在大自然的一帘幽梦里。十里画廊的画卷也慢慢地收起,留下无穷的韵味,回味悠长,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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