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瑟的盛夏光年

□歙县  张晓玲

在我的印象当中，封瑟高挑白皙，性格外向，虽然随和开朗，但是骨子里还是有点小倔强，比如和她吵架我就从来没赢过，而且每次都是我先低头，现在想想还是很憋屈啊。

我和封瑟比较相同的一点是，我们都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孩子，高考前，我们都没有清晰的目标，只是单纯凭成绩好坏载我们去向天涯的彼岸，从此开始截然不同的旅程。我始终以为，我是感性大于理性的人，从不以学业和事业为重，在爱情里任性妄为，恣意沉沦起伏，终究跌跌撞撞靠了岸，从此安心过寻常烟火日子。封瑟的理性一直比我强，如果不是命运的错手一推，她的人生应该如她画的图纸一样，精准正确，每一个点都落在它应该落下的位置。她在应该潜心读书的时候老实用功；大学毕业的时候不费任何力气分配到国有企业；并在解决就业的问题时，顺便解决了感情问题，和同时分配在一起的同班男生水到渠成地恋爱；就算几年后企业并轨，她也丝毫没有担忧自己的前程去向，和男友一起考了研，男友考上了，她差几分，但是她也没有气馁，又继续考了家乡的公务员，就这样，她始终沉稳地，微笑如花地接受命运所有的安排，在我们毕业近十年以后，她回到了故乡。

她的眉眼依然年轻，她的笑容依然明媚，十年的光阴并未给她留下任何沧桑的印记，反倒增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息，少了几分少年时的嚣张刁蛮，她仍是我心里十八岁的模样！我想，她是内心有爱的女子，只有真正相信爱情期待爱情并且拥有爱情的人，才会有这样单纯真诚的笑容。彼时，她的男友已经在读研究生，她一心一意在等他毕业，等他找到工作，等他稳定下来，她就放弃自己刚刚考上的工作，追随他的脚步，哪怕一无所有，哪怕在他身边开一爿小小的店铺，只要，能在他身边。

封瑟的男友顺利毕了业，顺利考上了老家城市的公务员，就在一切按既定轨道顺利前行的时候，这个高大英俊的高材生被查出来得了癌症。我无法准确感受封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是怎样的心情，作为外人永远无法了解这种灰暗和绝望。似乎在前一刻我们一起吃饭时她还在羞涩地跟我说，你的名字和他名字一样哎，你们一定要见一见——是的，我已经见到了，他很好，你跟了他，我一定会衷心祝福你们白头到老，哪怕你跟了他到千山万水之外，哪怕此生我再也见不到你。可是这一刻，你却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封瑟的父母很理智，也很决绝，明确表示绝对不允许封瑟嫁过去。封瑟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我没有看见过她的一滴眼泪。她从小就是这样，哪怕被父亲责打，她也从来不会哭。我想，她的眼泪只会流在心里面吧。如今，差不多又是十年，她依然孑然一身，从单位到家里，从家里到单位，不过五分钟的脚步丈量，她似乎打算就这样过成一生。她的父母最初几年还操心她的终身大事，我也断断续续给她介绍过几个同事朋友，但吃过一顿饭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后来渐渐地，就淡了这份心。偶尔问起过那个男生（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她淡淡答道：还在，挺好的，已经结婚了……我怅惘地抬头，蓝天明净，几丝流云卷舒：如果，他们当初坚持在一起，那么，所有的结局是不是可以改写？可是，生活永远没有可是，白云苍狗，世事沧桑，谁知未来，谁又能在当时给彼此一个最稳妥的承诺？尽管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有的人，爱过一次就是一生，他们用尽全身力气，把全部的情感，统统给了一个人，他们没有办法再对其他人满怀期待。也许在经过了漫长一生的荒凉之后，才能真正抵达内心的繁华理想之国吧，那里，一定有永生的爱人，一如你在那个盛夏之后遗失的所有未来，都被放逐到光年之外，恒久，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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