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徽州兵役契约文书（上）

□束隆定

解放前，国民党政府在大陆统治期间，由于战争连年不断，强制征兵现象十分严重。为了完成征兵任务，一些地方官员往往不择手段。有钱人为了逃避服兵役，便以花钱找人顶替的方式来应付。在笔者收藏的徽州文书中，有一张志愿顶替他人服役的文书，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一现象。文书内容如下 ：

立志愿书人钱秋狗世居长埠乡阴山保，现年叁拾贰岁，原身家道寒贫，生活不堪设想，兹适街口镇黄荆保第拾叁甲所属居民胡金福本年内曾经种（中）芊（签），理当入伍效劳，奈其家务一切全赖维持，未克纷争，故身愿替胡全福入伍，凭中议定，身价国币壹万四千元整，由胡□兑出与身，其身价当即如数收足，身即前往县府代替服务，日后倘有不测，不涉胡金福之事。此事两愿，并无勒逼。恐口难凭，立此志愿书存留为证。

民国卅三年九月良日 立志愿书人钱秋狗（押）

亲伯钱庙祝（押）亲叔钱灶有 （押）代书 亲笔

这份顶替他人服役的志愿书，实际上也是一份卖身契约。1944年，歙县街口镇黄荆保地一名叫胡金福的人，在年度“抽签”确定服役人选的时候，结果“种芊”（中签）了。契约上说他不能去，理由是“家务一切全赖维持”，还有“未克纷争”——就是家里离不开，还有未处理的麻烦事。这时临近的长埠乡（今歙县长垓乡和胡埠口村）阴山保一名叫钱秋狗的人，他愿意顶替胡金福入伍，条件是付“国币壹万四千元”。双方签订此志愿书（契约）。胡金福“理当入伍效劳”，符合条件而不服役，是不愿上战场冒险去送死，以这种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推脱。另外，他不去还因为他家有钱，能出得起这笔价钱，可以买人来顶替，说明这种方法在当时能行得通，是经过当地官员的许可或是默认的，至于顶替的人是否符合条件，则没有人追究。

顶替他人当兵的钱秋狗是怎样一个人呢？契约上说，这一年他32岁。在当时缺医少药、瘟疫流行、人均寿命很短的那个年代，这个年龄已是不小了。并且他“家道寒贫，生活不堪设想”，这样的生活状况，侧面也可以反映他身体状况应该不会很好。从签字画押上看出，钱秋狗不识字；原本是父母亲签字画押的地方，变成了亲伯和亲叔，这说明他应该是一个孤儿。生活极端贫穷的他，身体又差，干不了多少事，还要养活他，伯伯和叔叔们或许认为他就是一个“包袱”。与其病死或饿死，还不如送他去当兵，如此一来，不仅解决了他的生存问题，而且双方契约一签，亲属们也得到了一笔“身价费”。至于钱秋狗以后是死是活，则没人会关心。地方政府为了应付兵役差事，或许是收了胡金福家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找一个人凑数，真是一举数得，皆大欢喜。

自古以来征兵都是以身体素质好为首要条件。民国年间强制征兵，俗称为“抓壮丁”。名义上讲是这样，但实际执行结果却并非如此。其实在层层腐败的社会下，一件本应十分严格的征兵制度，以貌似公平的“抽签”方式开始，实际执行却是以人身买卖、穷人顶替富人的结果而告终。用这样方式征集来的兵源在战场上打仗，其战斗力可想而知，也难怪上战场要打败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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