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记——三中美术班三十年

□ 廖 培

记忆有时会被突然激发。也极感叹。原来我学习美术已毕业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我没怎么继续画画，也偶尔画一画，更多的是埋在心底，让画画成了奢侈。毕业之后，画画只成了爱好，像大多数学美术的学生一样，会画画，工作之余的画画，与热心涂鸦一样有趣，但老师教会的那些东西，却已经随随便便地放弃，只画自己的另一只手了。不过呢，老师教的基础技法还在那里。基本就是认清了画画这个方向，是老师给的。同学罗文祁来电说，准备在今年春节前搞个原黄山中华职校美术班师生三十年作品展。这件奢侈品原来已经存在三十年了啊，它是否老旧了呢？我于是想去擦一擦，看看是否还有亮光。有趣的是，跟同学耿健网聊，我说道，记得在学校凌徽涛凌老师教我们画素描，石膏像画完后，凌老师说背景不重要的，就黑墨一涂即可。凌老师很潇洒啊。我的这个记忆，耿健也记得。这一细节，不知凌老师还有否？这是凌老师先锋意识不羁的瞬间，艺术家特质的张扬。于是，一下让我想起三十年前的往事，年轻时的画画，班上有许多的趣味。

屯溪三中建在杨梅山上，我记得我们班还在山上种过小麦和山芋，山上的野生黑皮梨又苦又涩。我那时才15岁。记得第一天上洪少锋老师的色彩课，我画一小块黄土地，上面长着一片绿草，远处是个红太阳。就这么简单的一张儿童画，洪老师说：对了，就这么画。可是，我真不知道这么画是怎么来的，色彩如何过渡？上山水课，是歙县请来的汪朝友老师，他有张范画，一棵松树，芥子园上的，课后我要了收藏起来。那时眼窝浅，对于绘画不知路径，涂涂描描照着芥子园临摹。画树画蟹爪，画山画披麻皴。有同学说，画国画简单，画完山石树木后，颜色不要填满，少一点空白或涂出去一点，就好。那时不懂染一遍，洗一遍，再染，再洗的画技。不过，我那时家穷，老师也知道多数学生家穷，可以不用宣纸，可以用粗劣的绉纹卫生纸画，绉纹纸遇水即烂，哎，现在想来，在绉纹纸上学画芥子园，可是我们三中学生的特色呢。记忆中，还有程子文老师教画花鸟，他的梅花骨朵点染绝了；章呈全老师的素描和吴有和老师的图案，都令我至今恍惚：原来我真在三中读过书，不是梦。记得第一次上何卫平老师的工笔画，我画的桌子腿歪歪斜斜，何老师说，有这样的桌脚吗？哎，那时我的手抖啊，线条拉不直啊，人笨呢。现在回忆，老师的教诲真是历历在目。画画画，这算是我们学生将来的梦想吧。

三十年前的屯溪，书画风气远没有现在浓厚，画材难购买，名家画册什么的少见，画画之外的学习旅游写生也没有。我们的画画，清苦着呢。记得老街有一家私营小书店，我常光顾，我有一本工笔重彩王淑晖的《西厢记》，当宝贝一样收着。后来被别人拿走也不归还，哎。记得美术班毕业，图案课的设计作品都被放到老街三马路一家茶楼长期展览，我有一张得意的画。后来一场大火，茶楼烧毁。毕业后，同学当兵的当兵，进工厂的进工厂。那时我觉得，画画不是方向，只是存在。不到18岁我上班了，然后就混混沌沌地活着。遍地的野草已占满了山坡，远方还在重重迷障里。

但在三中的学画经历，却像种子一样种在了心底。年少尽管美丽的感觉粗浅，但是经历了美育学习，是我的幸运，也是老师给的教诲。如今同学们多数年过半百了，到了这个年纪，回头看，学画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画画在我们心中结下的果实。坚持就是幸福，画画是非常美好的。

昨天我在微信上看到了回顾展的请帖，2015年2月14日于黄山市美术馆开幕，请帖上印着“桃李春风”四个大字。好学生总是老师欢喜的，“长成来奏三千牍，桃李春风冠集英”，从请帖上看，“桃李春风”正是老师的希望吧。三十年的画龄，多数时间却是空白，无它，我惜己亦悲己。然而，临风玉树般人潇洒，画秀美，在画屏般的黄山，风度而多姿，我猜想，应有同学在画中吧。这么多年来，同学我在天涯，这次画展同学们又亲近起来。近年我多次回到屯溪，看到整个社会的书画风气极浓。当街的画室，随处可见，当然画师也是年轻的，自然他们没有我们三十年的画龄长，但他们专注，以画画为能事，他们开窍，又走在时代的前沿，我每每观看后，就觉得他们幸运，以画画为生，是多么欢乐的事啊。画画让一个人的内心宁静而充满美好的向往。他们生在黄山屯溪这片美好的土地上，画画又可以让眼睛里的美好山山水水，在水墨洇洇的雪白的纸上，心情展现，我觉得这跟谈恋爱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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