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他们的心肠更热

□ 吴宪鸿

7月底的一天，我受表叔之托，陪他上海来的亲戚在歙县游玩。出于小小舞文弄墨者——确切地讲现在是敲电脑码字者的好奇心，我看得少，问得多，满头大汗之时，心里突然有个感觉：天热，徽州古城旅游人的心肠更热！

高温下的坚守

他们是自驾游，9个人两辆车，领队的年纪比我大，就称之表哥。驱车看了长庆塔、太平桥，拍了几张照片后，准备进古城景区。在游客服务中心口子上，穿着灰色制服的保安笔挺笔挺地站在那儿，见小车打着转向灯开来，他做个手势，表示可让车子转个弯，停在那边的空位上。车子没停稳，他通过步行小道跑到了，前后左右望了望，大概是觉得停得还行，就撕下两张五块钱定额的税务发票，轻声说：“停车费。”表哥付了一张十块的，他接过后回了一句“谢谢”。

已快10点，从凉爽的空调车里来到炙热的太阳下，“呼”的一下，全身像被火烤一样。几个年轻的看上了长长的城墙，忙端着照相机拍个不停。我怕晒，想去中心里坐坐。低头快走几米路，差点跟来人撞上。她戴个草帽，一手畚箕，一手扫帚，是个保洁员。她瘪嘴笑笑，退让在边上。看样子她年龄较大了，我说道：“干干净净的，你还要来扫？”听我说的是土话，她的眼睛亮了：“你也是南乡的？好像话语差不多。”“俺北岸吴。”“嗨嗨，俺也姓吴，昌溪吴。”“日头太大了，不好歇歇？”她露出两个镶嵌的牙齿，声音大了些：“规定的，总要做到！那边城墙下到停车场这一片，俺清早、快夜大扫一遍，上昼、下昼查一遍，里头的卫生间每日更要冲洗、拖地多少遍呢。”感叹她的辛苦，我试探道：“高温季节，上昼下昼就不出来了，又不邋遢。”“不不不！”她连声否定，“或时有风吹来树叶杂草，或时游客不注意甩了垃什，俺不及时扫掉，就影响卫生，影响了环境。你讲是吧？”不待我回答，她东张西望地走上前去，不时动动扫帚，把什么东西扫进畚箕里。

一行人走出游客服务中心，见那保安还是笔挺地站着，我忍不住指指边上低矮的木头亭子：“师傅，你不可以坐到亭子里去吗？”他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不行，有几辆旅游大巴就要到了！”我特意望望他的胸牌和面孔，他叫王立新，四十多岁的模样，瘦而黑，精神气却蛮足的。

献血后顶上去

来到徽州古城景点售票处，因表叔讲过的，你去找人搞票麻烦，不为难你，让他们自己买，所以我只提出两位过了六十岁和三位学生可以买半票。表哥体谅有些发胖而怕热的我，说有讲解员带着，你不必陪了，等会在停车场那儿见。票房里凉快，我想多待一会儿。进来两位老先生，背着小包和相机，售票员按年龄规定给以半票的优惠，随口问他俩来过徽州没有，接过门票，那位个子高戴着旅游帽的老先生回答道：“还没来过，我老家就是徽州的，但不知具体的地方了。”她细声柔气地问道：“先生姓什么？这次来想不想找找祖籍？”“我姓王，外出多少代了，原在苏州，后来我去了北京。”“徽州有许多地方姓王的，如果您要查查王氏族谱，这徽园里就有，我可以叫讲解员带路。”“恐怕一时难找的，再讲吧，谢谢啦！”“不用谢，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们的，请吩咐！”

这售票员态度不错，我瞟了一眼她的胸牌，余丽敏，好熟悉的名字，报纸上登过她的文章的。想起来了，我忙跟她搭讪：“我们见过面的。你是在这儿上班？”她问了我的情况，笑着说：“几年前，我们都参加县里的一次征文发奖会，全部优秀奖。”“现在你怎么不常写了？”“这几年创建5A景区，工作忙些……”

“她呀，表现很好的！”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位中年汉子插了一句话。这是徽园景区的范主任，个子不高，脸、脖子和双手臂都呈紫红色，一副壮实的模样。也许是好奇心，也许是职业病使然，我忙问道：“她好在哪里？”

“我就讲一件事。前几天，7月24日，散客较多。快中午时，又来了一个团队，有十几个人，可讲解员全部带团走了。那团队负责人正在买票，我赶快打电话到服务中心求救，回答是无法调人，怎么办？我这么样的一个男子汉，做做搬运工什么的粗重事没问题，顶上去讲解恐怕形象不行。正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余丽敏来了，但我不好叫她顶上去。为什么？她刚刚去献血来，按规定应该休息的。在我无可奈何又难以开口时，她了解了情况，马上自告奋勇地表示，带这个团，当好讲解员！我说你身体行吗？她回答没事的，喝了点白开水就领团走了。”

“老范，你别说了，讲得人家不好意思。”余丽敏有点脸红道。

老范被一位景区工作人员叫走后，我就以文友的口气跟余丽敏聊天，讲她的工作，家庭，爱好，写作。她十几年前下岗，在深渡一家旅游宾馆工作几年后，应聘来到古城景区，安排在票房。她那时已快40岁，自认为在年轻女孩多的旅游部门缺乏优势，就参加汉语言的自学考试，已考过了八门课，终因母亲和自己身体不好，孩子又上了中学，只得忍痛放弃，但这毕竟提高了她的思想素质和文化水平；工作之余，她不时写写散文、新闻在报刊和网络上发表，还收集、阅读徽文化的资料，解读、背诵导游词，并跟着其他讲解员去景点看着讲着。后来遇上游客太多，讲解员忙不过来时，她就常常顶班带团游览，成了兼职讲解员。

谈得融洽了，我才问她：“你都40多岁了，怎么想到去献血？”“献血于人于己都有好处，我早想迈出这一步了！”她似乎有些羞涩，“可我前些年身体不大好。现在好多了，孩子也进了大学，我就报了名。县中医院有个献血点的，来了电话，那天我就请假去了。”“你不回家歇着，又不在票房卖票，而是走着讲1个多小时，比平时吃力吧？”“天气闷热，当时心慌气短，到后来腿脚有点发软。不过，坚持下来了。看，几天后更没事！”她动动手脚摇摇头，马尾巴辫子在脑后晃动着，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些。

徽州，我还会再来

出了徽园售票处，已是11点，算算大概还要等半个小时，我索性来到游客服务中心对面的旅游管理公司。人力资源部的潘经理是老熟人了，连忙让座。倒茶，我迫不及待地吹吹，小口地喝着。谈到管理，谈到员工的新风貌，他拿出一叠大小不一的纸张，有游客的表扬信、感谢信，有下属各个部门的有关考核加分、奖励的证明和建议书，其中就有徽园景点对献血后主动带团讲解的余丽敏进行加分的建议书，还有两份感谢信，又使我得知了新近发生的两件事。

一位外地游客“不小心丢失了背包，里面有贵重的相机。”到发觉时，旅游大巴已发动，即将返回。他不抱很大希望，又很不甘心地把寻找背包一事托给了讲解员郑君群。她找到后，当天就按留下的地址快递过去。此游客很快把感谢信寄到了公司。

台湾同胞王小刚因热衷于拍照，脱离了团队。徽园检票口的检票员程德红发现急得团团转不知所措的他，就主动向前询问，叫他不要急，先坐下等着。她联系几个讲解员没有结果后，又跑了几个景点，不一会儿，王先生得以顺利归队。他在感谢信中写道：“非常感谢她。她让我看到了大陆人的友善与热情。徽州，我还会再来！”

第二天，我专门找未曾见上面的程德红和郑君群进一步了解情况。程德红性格爽朗，高声大嗓：“天本身就热，老人急得满头大汗，我能不帮他找吗？这是我们的责任！”郑君群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很腼腆，回答简简单单：“找了几个地方，找到了，寄过去就是。”我又问：“是个什么牌子的好相机？”她有点支支吾吾了：“我，我没、没打开看。”

也许有人会说，这两件事不新鲜，讲多了已不再感人。可我却觉得，正因为它们的司空见惯，更体现出徽州古城旅游人的火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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