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印点点支教金川

支教生活，虽然短暂但深刻，虽然艰苦但快乐！它犹如一篇美丽的青春散章，深深镌刻在我的人生扉页中。

邵宝振

1987年，我从徽州师专毕业后，前往金川中学支教一年，当时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县讲师团”，成员基本上来自县城及附近的几所中学。金川，多么美的地名，它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富裕、丰美、秀雅，许多美丽的辞藻一下涌了上来。但是，后来的事实告诉我，望文生义是多么的不靠谱。

金川位于歙县的东面，距县城62公里，翻过金川岭，出了长春坞，就是浙江的淳安县地界，属于县内的西伯利亚。境内最高峰搁船尖海拔1477米，为县内的第二高峰，全乡平均海拔883.5米，是歙县平均海拔最高的乡，因而被称为“天上人家”。金川乡常住人口的出现约在清朝乾隆年间，在徽州属于开发较迟的地方之一，可见环境恶劣，不适合人居。据说金川命名的由来是因为盛产一种俗称“金竹头”的药材而为外人所知，故得名。

那时从县城到金川，每天只有一趟班车，而且遇到恶劣天气或乘坐的人太少，车就会停开。9月1日早上7点多，我带着初为人师的激动与期盼，搭上了前往金川的班车。汽车一路颠簸着穿村过镇，我还是很惬意地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出杞梓里后，汽车就开始喘着气，哼哧、哼哧地爬山，然后在山梁上绕过来绕过去，急转弯、会车、高山、深谷，我不敢往下想，双手紧紧地拽住前面的扶手，手心中的汗往外直冒，因为长这么大，我没有经过这么险的路。但这仅仅是开始，汽车下了山，到了山脚的三阳村，我想这下好了。可是汽车又向右拐上了一条沙石路，路更窄、更陡，仿佛头顶的天空也越来越小。汽车在“吱、吱”的怪叫声里慢慢往上爬，让我很是担心它会突然熄火。“上天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我探头往窗外一看，两边都是深山峡谷，远处群山高耸，白云缠绕。汽车在走了两个半小时后，终于到达了一个略显平整的地方，这就是金川了。学校的老师、同学们早已在等候，校长握住我的双手：“早盼着你们来了！”

当地人称金川村形似一只大锅，锅沿就是公路，公路两侧分布着乡政府、供销社、粮站、医院、中学这些公立机构，还有就是嗅觉灵敏，对市场经济觉醒比较早，贩运土特产的“二道贩子”、个体运输户、商户们建的新房。锅沿往下就是农民依山而建的住房，层层叠叠。放眼望去，在这高山之上的怀抱里，也算是一处难得的福地。当时金川中学的校舍十分简陋，每个年级两个班，初三位于小操场右侧的二层小楼里，算是最好的教室；左侧是低矮的平房，为初一、初二的教室及教师宿舍；正对面是厨房，厨房只烧开水、煮饭，不炒菜。

学生每天上学基本上是背着一只小扁篓，里面是书本、饭菜。早上翻山越岭而来，晚上同样翻山越岭而回，冬天路远的，有一大半路还得打着火把。我们用自带的小煤油炉烧菜，除了不是每天都有的猪肉和豆腐外，其它菜是买不到的，同学们自发从家中带些青菜、萝卜之类的蔬菜，悄悄放下就走。有时带的人多，菜吃不完就黄掉了。我们要求大家少拿点，但星期一上学时，仍然是一大捧、一大捧，让我们很是无奈，只得将这份感激化作教学的动力。

学校对我们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将我们同去的四位老师全部安排教初三毕业班。那时刚走出校门，年轻富有朝气，我决心要像我的老师们那样，做一名优秀的园丁以回报社会，等到满头银发时，享受桃李满天下的幸福。我们心无旁骛，认真备课，作业也改得仔细，上课时充满了激情，而且思维活跃，条条框框少。在语文课上我给他们大谈朦胧诗、尼采、黑格尔；物理老师爱好围棋，物理课上又给他们侃围棋的艺术；英语老师则为同学们描述山外的世界。我们先后组织过主题班会、诗歌朗诵比赛、围棋赛、文艺晚会。好像当时有些老师对我们的做法颇有微词，但这届的中考却有三位同学考上了县中，结束了该校十多年没有一名学生考上县重点高中的历史。现在想来，并不是我们有多高的教学水平，而是我们为山里的孩子打开了一扇通往山外世界的窗口，从而激发了他们的学习热情。

那时学生们家里都比较贫苦，经常有同学因为各种原因而辍学，因此，我们利用周末翻山越岭去家访。对于老师的到来，家长在大感意外的同时，就是热情有加。用小竹盘盛出山核桃、小毛栗、葵花子之类，“农村里没有什么拿来招待，就是这些土产！”好像还很难为情似的。临走，还硬要将这些东西塞进我们的衣袋里面，推都推不掉。这种淳朴而炽热的乡情，着实令我们感动，使我们倍感为人师者的那份责任。在做了深入细致的工作之后，大部分学生又重新背起竹篓，继续读完初中的学业。我不知道这对他们的人生道路有多大的影响，但我们感到十分的欣慰。

金川乡是典型的山区高寒气候，山高地陡土薄。两山之间可以鸡犬相闻，互为对答，但假如面向而居在两山的是两户亲戚，那么一个来回就要耗上大半天的时间。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金川尽管不适合粮食作物生长，但土特产品品质好，山核桃皮薄肉香，中药山茱萸质优量大，顶谷大方口味独佳，在大打生态牌的今天优势明显。

乡村处处有美景，皂土太村的“十门九不锁”、福泉山的“金鸡叫天门”等山水风光，我们是一饱眼福；五星村、柏川村那壮硕、古老的银杏树、香榧树、枫香树令我们大加赞叹；合丰村的黄山松让我们流连。有一次，在家访的路上遇到一队江苏盐城的摄影爱好者，他们对金川的山水人家这样描述：粉墙黛瓦，竹木葱茏，树影婆娑，云雾缥缈，溪水清亮，千回百转，真是中国画里的乡村！

支教生活，虽然短暂但深刻，虽然艰苦但快乐！它犹如一篇美丽的青春散章，深深镌刻在我的人生扉页中。（摄影：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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