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档案插队漫忆◆田洛

立秋了，“海葵”来了，带来久违的雨水，期待的狂风暴雨未能来得更猛烈些。“海葵”一走，秋老虎或许就开始肆虐了。难得几日的清凉世界，还是冲开了沉积在我胸中的块垒。尘封的记忆又来敲门，心路历程中那昙花一现的景色瞬间定格。美啊，停止吧！

我习惯把那段时光称为黎明的前夜。不是吗？1977年初，春节后，乍暖还寒，春还在萌芽中。不记得是2月份，还是3月份，我们就跟现在电影拍得那样，戴着红花，坐着卡车，在父母殷切期待和依依惜别的目光注视下，在敲锣打鼓的喧闹声中踏上征程……实际上距1979年，小平同志宣布百万知识青年大返城也就三个年头。到我们同学开始有人返城，我也历经磨难，在三年农活包围“寒窗”的伏击下，我考上了大学，这是后话。

我去的知青点坐落在黄山脚下，石门水电站的入口，叫作白亭的地方。离当时的太平县谭家桥仅8华里。在我的记忆中，最鲜活的莫过于那片桃林和溪水。春光烂漫时，那片桃林里一簇簇粉色、红色的花开得绚丽、灿烂，一派田园景色，如同我们知青洋溢着青春的生命，还有萌生的爱的情愫……蜜蜂、金龟子和蝴蝶在那飞舞、巡游、追逐，轻盈地拨动着我们内心那最柔软、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微微颤动的弦。山谷中，松柏林立，郁郁葱葱。映山红开时，漫山遍野，记得正是电影《小花》在黄山的拍摄时间。“夜半三更呦，盼天明；寒冬腊月呦，盼春风……”正是我们内心的写照。以粉色为主打的桃花，也为知青带来“桃花运”，当然也有“桃花劫”，“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丽场景，镌刻在知青怀春的胸中。

还有那清清的溪水，明亮、甜冽。那是我们生活的源泉。巨石嶙峋，河道错落，溪水叮咚作响，顺流而下，敲打着我们忧郁的心灵。我们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寻找可以遮身的“港湾”，在潺潺溪水里洗澡，才体会到“爽”这个字的内涵。女同学偷偷地洗着男同学的衣裳，心里流淌着甜蜜的梦想，大家忘记了劳作的辛苦，憧憬着美好的明天，在那似爱非爱里徜徉，在那半梦半醒间盘桓……

情感如同那半朗的夜朦胧、月朦胧，如同那雾，如同那纱，似见非见，若隐若现。一大群高中毕业不到20岁的男女青年，聚集在一个远离家和父母的山谷中，那座小楼中该会演绎多少美丽而凄楚的故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果，就是过程。

其实，音乐是真实的。我至今怀念那位歙县的男同学，手风琴拉得潇洒、流畅，如同青春飞扬。晚饭后，我们坐在各自门前，激情地唱着《喀秋莎》、《小路》、《山楂树》、《可爱的家》……我们的心摇曳、激荡，音乐慰藉精神的饥渴，驱散劳作的辛酸。我有一本没有封面的《外国名歌200首》，大部分都被我哼唱过。还写过那时流行的诗朗诵加歌曲的，不知该叫什么的剧。唱着歌剧《红岩》、《洪湖赤卫队》的插曲，唱着《长征组歌》……或美丽婉转，或激越悠扬，或波澜壮阔。

当然，读书也是真实的。除了中国的古典四大名著，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和一些“文革”前的长篇小说。记得，我们还可以去谭家桥的上海农林场总部买一些“文革”时期的作品。回想起来，还是保尔·柯察金的形象更能打动我的心，更契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更容易产生共鸣。最浪漫的事，就是发生在与冬妮娅之间的一段荡气回肠而又无疾而终的爱情，令我向往，令我难忘。他的英雄气概更是烙在我的心灵深处，影响我性格的形成，塑造我的心灵，改变我的人生。

插队后期，高考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人生道路的抉择摆在首位，就业的前景咄咄逼人，渴望着古人所说书中“自有”的那些东西，毅然投入这股热潮之中，为了生活，为了尊严，为了出人头地……这就是那个年代我们青春岁月的真实写照，仿佛今天女儿的小手柔柔地、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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