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字品鉴】谈剪字

曹应钟剪纸□ 屯溪  董建

近读石谷风先生《古风堂艺丛》。石谷风先生自上世纪50年代始，长期在徽州地区调查征集民间工艺美术，“着重收集本地工艺品精美器物，和艺人的小传‘精工绝技\’资料的记录”，许多濒临失传的珍贵资料和实物赖石谷风先生之力而得以发掘和保存，功莫大焉。书中《徽州书法剪纸》一文谈到徽州剪纸艺术，即属一例，拜读一过，受益良多。

石谷风先生在歙县槐塘程家厅堂发现的两幅书法剪纸，“一幅黑纸地剪宋黄庭坚三言诗行书。一幅朱红纸地剪篆书，有作者名款‘筱魰\’、‘奂轮\’，印章‘雅扶\’。作者程奂轮，歙县槐塘人，擅长四体书，手写小篆十三经、说文解字。又工篆刻，仿秦汉印章，刻有二十四诗品、槐滨印存。尤精剪字，摹各家书法逼真。晚年售艺外地，作品随之流散各处，咸丰三年（1853）卒于广西桂平县。程家后人程绳武保存《春风二十四诗品》，有胡长庚、程可山跋文，程奂轮双钩秦汉瓦当文字和唐宋诸家书法以及藏印一枚。”石谷风先生认为程奂轮“自出新意，将铁笔入纸，丰富剪纸工艺，他的剪字技法流畅极精妙，表现出书法艺术高雅的风格和徽州地方特色……歙县发现程奂轮两幅剪字工艺是极难得的剪纸实物，他继承古人剪字技法，创造了高超的书法剪纸艺术。”显然，石谷风先生认为上述两幅剪字作品就是程奂轮亲手所为，下此结论，不知石谷风先生是否仅是根据“朱红纸地剪篆书”作品上有程奂轮“款”和“印章”而做出的结论，还是另有所据？如是前者，则有探讨的必要。

剪纸是民间工艺品，应无异议，而许多工艺品都有模仿、复制艺术品的特点，比如名画《清明上河图》，就被许多种工艺形式所复制，如刺绣、竹雕、木雕包括剪纸形式等。笔者认为，认定这两件剪字为程奂轮手制，可能还需要进一步证据材料。无独有偶，徽博也藏有一幅署古代名家曹应钟的剪字作品，该剪字作品为纸本，纵52厘米、横35厘米，小篆，文字为“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毋（无）虐，简而无傲。念生曹应钟。”正文文字内容出自《史记》中所载舜帝言。落款后亦有剪字印章，但脱落，无法释读。剪字选用黑色纸，下衬托白纸，黑地白字，模拟拓片效果。因天长日久，部分笔画脱落、缺失，在衬纸上仍然留有痕迹。曹应钟字念生，号耳山，斋名“九千三百五十三字斋”。咸、同时歙县雄村人，举人。曹应钟精篆书、篆刻。著有《啗敢览馆稿》。以此作对照石谷风先生所说程奂轮剪字，风格几无二致，因有曹应钟款和印，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该作品就为曹应钟亲手所制？显然也是证据不足而不能下此结论。笔者以为，无论是程奂轮还是曹应钟剪字，应该都是民间剪纸艺人剪他们的作品。剪字也不一定就是剪，也可以是用利刃刻（划），如有粉本，或稍有书画功底的人都能为之，也并不是难事，当然偶尔为之与长期从事者在技巧上会有生疏和娴熟之分。

其实这种“剪字”和古代留下的许多木质、竹质等材料制作的匾额、楹联一样，虽署有古代书画家的款识，但和书画家本人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同时代人可以依据其书法作品制作各种形式的工艺品，后人也可以制作，甚至有些还是集字而成。比如清代、民国间都有集朱熹书迹的楹联，就不能说是朱熹的作品，何况楹联书法的历史目前知道是在明代。上述工艺品只要是老的，具有一定的水平，就可收藏。如果能证明是书画家专门为雕刻而创作的书画作品，制作也是同一个时期，其价值则高于同类一般的作品。

有意思的是，在2010年11月17日《中国文物报》“鉴藏”版，曾刊出帅文的《废纸堆中寻出的“郑板桥”刻字》一文，也是谈落郑板桥款的一件剪（刻）字作品，文中说：“据称，这样的纸上刻字在之前还没有出现过，应该是孤本。经专家鉴定，这件清乾隆年间的《郑板桥道情辞》刻字，书体优美、线条流畅、刀法娴熟，刀工精巧、传神，层次清晰，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笔者读后，感到一件普通的东西，被许多华丽的辞藻堆砌，太多人为涂脂抹粉的感觉，有点言过其实了。

题目中《“郑板桥”刻字》这样的说法也有点语焉不详，是说郑板桥亲自所刻，还是别人刻郑板桥的字呢？说郑板桥自书自刻，有什么根据？如果是他人根据郑板桥的作品所刻，则和郑板桥本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专家鉴定为清乾隆年间刻字，不知又有什么根据，仅仅因为郑板桥是乾隆时人？何况从“刻字”作品看，其字体与郑板桥的书法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至于文中“孤本”说，则有点耸人听闻，仅指“‘郑板桥\’刻字”这件特定的作品是“孤本”，倒有可能，但要说这种形式是“孤本”，就言过其实了，因为这就是中国传统的剪纸工艺。剪纸多为图案，实际上有些剪纸图案上也有吉祥文字，只不过剪字作品通篇都是文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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