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就同级县城相比较歙县的书店是算多的而且有一些也

□  柚子

就同级县城相比较，歙县的书店是算多的，而且有一些也算得上有规模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我固守在这个地方的原因之一——我喜欢它的这点小文艺的调调。

三家私营书店以三足鼎立之势踞守在长度不过三四百米的中和街上，放学时间，高中初中小学的学生都集中在这条步行街上然后往各自的家散去。一直静悄悄的书店突然人头攒动，松懈了几个小时的店员立即绷紧了神经，在各自的货架前各就各位投入工作。的确，从早晨“哗啦啦”的拉开那几面卷闸门开始，拂尘，清扫，整理图书……一切都是为了这黄金时段的到来。

遇上周末、法定节假日和寒暑假，书店里更是人满为患。年幼的孩子席地而坐翻阅漫画书，长着青春痘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的高中男生总是形单影只地站在书架前旁若无人地查看数理化资料，女生爱三三两两地结伴在校园文学专柜前，低声交谈，脸上带着会心的微笑。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小城里只有这其中的一家书店，而且还是在一个三角区地段搭的一间几平米大的小木棚，里面码放的全是金庸古龙琼瑶席绢，一本书的租金是五角钱，我们都曾经为此掏过并无富余的腰包。那时的小木棚当然算不上真正的书店，大概两年后就被当作违章建筑拆除，但是经营者却步上了正轨，书店的规模越开越大，涉及到了图书音像文具甚至小家电等多领域，目前在这三家书店中的地位自然是元老级。

其实，县城应该是有四家书店的，第四家就是遍布全国的新华书店，位于大名鼎鼎的八脚牌楼边上，但相对其他三家私营书店，确实冷清了不少。然而在我们那个精神食粮远不如现在丰富的年代，一到周末，它就是我们最好的去处。那时的中和街不叫中和街，而叫解放街，步行街制度也才刚刚实施，管理相对还比较松懈。周六下午第二节课结束的铃声一响，男同学们骑着自行车呼啸着从街的高处冲到低处，直接进入店内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即使有单车的女同学也只是推着车，几个关系亲近的凑在一起一路有说有笑缓慢前行。到了牌楼，将车停放好，然后气定神闲地走进书店。是的，女孩子们喜欢静谧的读书时间，但也享受叽叽喳喳时的小乐趣。

几年前，在一个下着冻雨算是倒春寒的天气里，我走进早已扩大经营面积并且装修一新的新华书店，偌大的楼层，除了店员就只有我，想着当年那份安静的热闹，我但愿只是自己来错了时间。

但确实，当年的书店格局和我们的青葱岁月一样，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日下午去经营资历最年轻的那家书店，巧遇附近中学的一位主任级老师在里面和老板谈业务。

又一日午后去规模最大的那家书店找杂志，一位微胖的二十来岁的女教师从我面前经过，扯着嗓门和同伴说，“我一看到我们班那些小孩子看什么青春悲伤书籍，我就想掐死他们。”等我欲离开时，一回头，看见她们正站在明星写真专柜前，手里拿着一本某某明星的写真集。我想说，此时我的心情和他们看见学生翻看“青春悲伤书籍”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我们都会在每个年龄段做一些在别人看来不合时宜的事情，那就将心比心的包容吧，最起码别动不动就想着掐死对方。

很多年前，和一位长辈谈及我的理想就是要经营一家书店，长辈当即给我提出意见，开书店好啊，卖盗版书，应该挺赚钱的。我的态度当然是坚决反对。长辈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撂下一句话，清高是赚不到钱的。

后来果然有了机会，起因是一碗麻辣烫。

2007年的11月，一个下午，我干完手头的工作，鬼使神差地跑去一所大学附近吃麻辣烫，麻辣烫老板又鬼使神差地告诉我他的店面要转让。于是，我心里面埋藏多年的那颗种子开始冒芽。在打听了转让费租金等费用后万分兴奋地跑回家和男友商量，当时都是一心想创业的年纪，男友说干就干，立即就行动起来了。

手头没有一点积蓄的我们东拼西凑了10万元钱，粉刷，打书架，三天两头地去往省城的图书市场，印宣传单……一切都准备就绪。过了年，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们的书店就开张了。从未做过生意的我们甚至没有想到放两串鞭炮或者在门口放两个花篮以示庆祝。

我们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在进行，男友花了几百元钱从花鸟市场买来各种盆栽装饰书店，书籍的出版社也选最好的，都是中华书局上海古籍上海译文北京十月文艺等等。从英语计算机考级资料到米兰昆德拉、玛格丽特杜拉斯，从中外名著到王朔、王小波，从韩寒、饶雪漫等新生代作家到一些我至今也喊不出名字的网络作家，十几平米的书店，面积虽不大，但种类应该也算全了。可是我们却一直在刻意忽略一个心里早已知道的事实，那就是现在的学生真正爱读书的已经不多了。我们总是固执地活在自己过去的影子里，回忆着大学时两人列的书单，那么多想看的书，但是生活费总是有限的，于是计划一个月只买两本；还回忆着饭后在学校对面的席殊书屋里所度过的时光。几个月经营下来，除了英语四六级，最畅销的书尽然是菜谱大全，因为那一条街上全是饭店。

生意可想而知的冷清，手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周转，我们结婚生子，家里人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正儿八经地找个班上都不算是最后的出路。书店换了地方，交给亲戚管理。丈夫开始准备当年的公务员考试。

那真是一段惨淡的时光，父母替我们着急，亲戚抱怨我们经营不善，家庭气氛也变得紧张。我告诉妈妈，权当我自己买了10万元的书来看，我们这么年轻，总能赚回来的。

现在我们总算从那段不快的回忆中走出来了，我经常在丈夫面前打趣自己的一碗麻辣烫吃掉了10万块，丈夫笑着说，“如果不是那个书店把我们逼得无路可走，我是肯定考不上公务员的，你看，事情总有好的一面。”

是的，一切也算是柳暗花明了。

但是，我心中想要的那个书店还在那里，一直都没有泯灭。

过去的几年，每到一个地方，我总会去逛当地的书店。苏州观前街上的新华书店，上海来福士附近的图书大厦，杭州西城区的晓风书苑，甚至连机场书店也不放过，在那里，有各色各样的旅游牛皮书。还有在桂林坐在大巴车上无意看到的那家河边书店，墙壁如深夏叶子一般的浓绿色被我记在了心中。

如果有一天经济允许了，我还是要再开一家书店的。在沿河的马路上，木门，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撒进来，里面回荡着淡淡的音乐，咖啡香如空气般弥漫，即使是白天，桌上也亮着橘色的光。当——当——门上的铃铛响了，推门而入的人可以把身体藏在沙发里度过整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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