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宁汪红兴犹记得,数年前夏日的一个午后。
翻过一道山岭,穿过一片篁竹,跨过一座小石桥,映入眼帘的是个群山环抱的小山村,静静的,仿佛与世隔绝,许久许久。几十户人家,三三两两,粉墙黛瓦。房子简陋,只有那墙头画,远山淡水,写意之韵,颇见意境。从村头到村尾,小溪在身边欢快地蹦跳着。
这村最大的特色,在我看来,就是家家有院子,院子与院子之间,没有冷冰冰的围墙,相间的只有一道道参差不齐的篱笆。这里的篱笆,有木片的、竹片的、竹杪的,甚至就是几棵小树。那藤条曲曲折折,像是任性的孩童,想爬到哪,就爬到哪,肆意地布满了拐拐角角。有时篱笆上还挂着金黄的老南瓜,吊着上满白霜的冬瓜,乡野的气息扑面而来。
斜晖欲沉,一对银霜尽染的老妪隔着篱笆在拉家常,夕阳把她俩镀成了金色,拉着长长的剪影,髻发在风中抖动。一位老太刚从菜园里回来,一手挎着一只古旧的猪头篮,篮中盛着紫色的茄子和红色的辣椒;一手扛着一把锄头,锄柄光亮。院子里的另一位,拿着一把扫把,一边说着,一边扫着。一群土鸡,在篱前啄着菜皮,彼此撕扯着,咕咕咕,斗得正欢。老人似乎谈得很投缘,沟沟壑壑的脸上挂满了笑意,写着恬淡与安闲。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篱笆是乡村特有的景致,“隔而未隔,界而未界”,拓展着人们的想象空间。在这里,人与土地、花草,总是贴得很近。枕着小溪,谛听雨打芭蕉声,会想起那些古老的诗句。
篱笆装点了乡村的诗意,也是文人墨客的尤物,故篱笆常常流入他们的笔端。宋代诗人刘克庄就有“荒苔野蔓上篱笆,客至多疑不在家”,元朝缪鉴有“青山修竹矮篱笆,仿佛林泉隐者家”,清代著名词人陈维崧在《浣溪沙·偶憩清和庵即事》词中写道:“垒石缘流一迳斜,寺门幽似野人家。西风黄叶响篱笆。”
以前,我家门前的菜园就是用篱笆隔的,爸在外地工作,妈在家乡忙里忙外。竹篱笆时间长了容易烂,我妈从别人那里采来木槿藤,扦插在四周,就不管它了。这里篱笆挡的是狗鸡鸭,不是遮挡人。那些家禽不懂事,有时要糟蹋谷子或菜叶,就简单隔下。木槿生命力强,雨水一润,一个春天就新绿簇簇,到了夏日,就会开灿灿的紫色花,喇叭状,黄色的花蕊和花芯,一朵朵摇曳着,繁茂泼辣。雏菊、牵牛花也会来凑热闹,大大小小,宛如一条长长的花带。乌饭果缀满枝头,树底下,藏着红彤彤的野生草莓。两年下来,木槿篱笆严严实实,围成错落有致的花边,放浪形骸的线条。从此,不再担心篱笆烂了倒了。到了寒冬,叶子凋零,稀疏有致,不久,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这样的乡村住着,你会觉得人与人贴得很近,诚如杜甫诗云:“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随意地掀开柴门,就到了邻里的家,无需按门铃,窥猫眼;也不会打量又打量,等待半天也不开门。
外婆的村庄,也是篱笆遍布。白天村姑浣妇们在篱前缝补浆洗,经营着乡村岁月的日常。曾经无数个夏夜,在院中,外公与人喝酒。一方小桌,三盏两盘,几个故交,把酒言欢,海阔天空。醉眼朦胧中,看玉盘在爬满丝瓜藤的篱笆上缓缓升起,月色如酒,银霜满地,蝈蝈在奏乐,篱笆的影子也在走,拉得老长老长。还能听见邻家月下乘凉话桑麻,偶尔会飘来黄梅小调的声音。
“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有言:“一片绿荫如洗,护竹何劳荆棘,仍将竹作笆篱,求人不如求己”。乡村篱笆,犹如闲适的遁世者,晨迎朝霞,暮送斜阳,旷达拙朴,平淡超然。青山修竹矮篱笆,碧水蓝天浮白云。乡村篱笆,我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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