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宋村：飞布山下白鹭飞

□江伟民文/摄

一进宋村村口，飞布山下，布射河畔，停栖数只白鹭，待小心停车，捕捉一两画面，竟是闻声而动，一振翅膀，空余一掠白影。虽有遗憾，心中却是一喜，那得多空灵的地儿，才能引来吉鸟一顾。布射河发端上阳尖，所经无非山里人家，自是一路清澈，让人欢喜，当得白鹭一憇。仰望苍穹，倒是不由想起刘禹锡的诗句了：“孤眠芊芊草，久立潺潺石。前山正无云，飞去入遥碧。”

布射河经黄村流入宋村地域之首村便是松关村。虽已大雪节气，漫山墨翠，溪流渐小，依旧鱼游浅底，一片生机。松关村历史上属黄村乡，现属桂林镇宋村一自然村，虽无行政村建制，但村子不小，多时逾半千人口。村口一庙，供奉观音，香客众多。这里每年都有四次祭祀活动，分别为阴历2月19观音圣诞日、6月19观音成道日、9月19观音出家日及春节。我们是在不年不节时进入的，没有看到繁华的祭祀场景，仅从厚厚的一地香灰上，也能猜测出场面的盛大。

松关村临水而建，枯水季，跨溪面而建的水泥路，可连通对岸的公路，交通甚是方便。全村江姓为主干，为萧江氏箫桢后人，迁自屯溪南溪南，村中上了年纪的老人为36世，已延38世，由此可推建村历史当在750年左右。

村中江氏祠堂闭户日久，想找个管钥匙的开开门，进去看看，竟是不能。在徽州，祠堂甚多，原为一个家族商议大事、处理族务的神圣之地，一旦失去这一功用，也便逐渐淡出人们视野。少了烟火、呵护，在时光的侵蚀下，大抵逃脱不了消亡的命运。

虽是冬闲，村人并不闲着。河滩里，空地上，晾着大片大片的白菜，待至蔫了，切段入缸，加盐压实，过上月余，便成了腌菜。一个漫长的匮乏年月里，新鲜的白菜无法储存，智慧的农家人，就靠着这一方法，解决严冬的菜肴需求。

与松关村下游相邻的是潘村，同为宋村自然村。潘村村民大多王姓。如果说，一个深山村落带给我们的不外乎宁静的田野里刀耕火种的延续，那么潘村村民王有兰，早已借助当地的特产资源，向家庭作坊式手工业文明进军了。

宋村种植葡萄，是近30年的事情。宋村人利用当地昼夜温差大这一独特小气候以及丰沛的布射河水资源，积极发展葡萄产业，面积逾2000亩，一跃成为皖南地区最大的葡萄村。数年前，王有兰便有了延伸产业链，开发葡萄酒的想法。得到家人的认同后，王有兰不断实践摸索，运用祖上土制秘方，通过酒曲发酵，制造葡萄酒，也产米酒，试验成功后，便被山外商客悉数包下独销。近两年，王有兰的作坊得以扩张，产量增加倍余，便想闯出自己的品牌。徽州米酒多产于率水之滨的休宁五城镇，在布射有闻，亦是奇事了。

从人类逐水而居的习性上推断，水源末端大抵水路交通便捷，也当最早出现人类活动。宋村是行政村驻地，在潘村下游，建村历史在800年左右。历史上，宋村古迹甚多，现已毁坏难寻。宋村以郑姓为主，迁自富堨青山村。古稀之年的郑国平，谙熟村中历史，成了我们的讲解员。

在老人的描述中，村里有一社屋，上下两层，能容纳千人。入冬戏班子进村，四邻八乡都容得下。郑氏始迁祖康候公，村口数株古木，便是郑氏入村时所植。为守护水口林，假意让其叔父放猪拱树，后逮而杀之，分肉村人。村民见族长如此苦心孤诣，不分亲疏，再也不敢放养家畜，水口林得以保全。这一出“杀猪禁牧”之戏，即便今天听来，亦当为其智慧而赞。就这样，我们在思想中描绘着曾经的宋村，宋村曾经的历史和曾经的辉煌。

宋村有一古石桥，数百年来，经受住了数次肆虐洪灾的考验。无疑，这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而在当地却有一个说法，建桥时，匠人在桥墩下埋进的铁铸蜈蚣，成了一座桥的守护神。郑国平道，天上之龙怕地上蜈蚣，天龙行云布雨之时，见桥墩下有蜈蚣驻守，便不敢造次了。“要是没有这个蜈蚣，龙就会大发威风，发大水把你这个桥搞坏。”郑国平口中的铁蜈蚣，长约尺许，水浸数百年之久，依旧不毁。我们走上了石桥。布射水在黛山掩映下，难以见底。只有当地村民，夏日戏水时方可一见真容。

宋村下游、布射河沿线之呈村亦是宋村管辖。村中一倒圮近半的老屋门楣石上，刻有“至德光传”四个隶书大字，细察之，竟为清末翰林许承尧所书。村人大抵不知其屋根底，更不晓字出何人之手了。好在此为村中，无通车之大道，倒让这一名人石刻保留至今。

呈村村民以吴、江两姓为主。村人相告，江姓原为村中大户，盖对面飞布上一石笋守护，后有一道人进村，不知是何目的，指使江姓儿媳刀砍石笋，致使家族落败。

飞布山海拔669米，古称勒山，又名主簿山和布射山，至唐方改今名。山虽不算高，却是城区周边最高山峰，相传宋抗金名将岳飞曾多次登临。在当地，更有岳鹏举斩徽州龙脉一说。飞布山一年四季，季季有景。春天山花烂漫，轻雾袅娜；夏日蓝天白云，清新秀丽；秋风乍起，则层林尽染，不逊春光；冬雪洒落，则漫山银白，晶莹剔透。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宋村建村800多年来，村人主姓数次变更，却保留下了宋村村名，这样的保留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别样传承。布射水长年不息，伴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在社会的快速发展中，唯有铭记历史，尊重历史，方能站在历史的肩膀上乘风破浪，揽月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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