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水河上最后的渡船

罗洲，是休宁县陈霞乡一个自然村，村前是百余米宽的率水河，河的对岸是绵绵的山场，层层的水田，那里是罗洲村人一半的生产资料，这些山场田地，需要村民过河劳作和收获。村口的渡口，渡口上的那条渡船，成了罗洲人连接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四百年来，船换了一条又一条，艄公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这样的出行方式一直没有改变过……

休宁县境内，处处有渡口，村村有渡船。随着乡村公路村村通民生工程实施以来，许多渡船被一座座钢混结构的桥梁所取代……罗洲村渡船成了率水河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渡船。

撑渡的艄公叫叶有发，大家喊他叶师傅。11月20日，初冬的阳光特别暖人。我们到达渡口的时候，渡船在对岸，这边喊一声，叶师傅应一声，撑上几篙，划上几桨，渡船悠悠地划过来了。渡船是铁皮打制的，许多地方的油漆已经脱落，但船体十分结实。

引起我们兴趣的是摆在渡船角落里的一只柴炉，炉上放着一只铁锅，锅旁堆放着干柴棍子。盒子般的内舱是不让坐人的，那里是叶师傅的卧室：一张席，一床被。相询之下，得知叶师傅已经63岁了，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摆渡的，叶师傅掰了好几回手指头，回答说，25岁那年跟父亲上船到现在，没有停下过手中的篙和桨，38年了。太久太久的撑渡生涯让他一下子记不起来具体的时间。累不累？当然累，那还用说。可一天不累还心里难受，都是这个职业惯的。叶师傅说话的嗓门很大。他很健谈。

叶师傅的家离渡口不远，只有3.5公里路。即便如此，他一个月也就回一次家，从家里带来足够的大米和蔬菜。叶师傅说，“自己懒得烧菜，就让老伴给熬点酱。”说话间到了对岸的罗洲村，叶师傅拴牢了船，见有了空闲，生了炉子，热了点剩饭，就着酱填饱肚子。“得空就得吃，不能太掐饭点。”叶师傅介绍，许多时候，刚端上碗就遇到有人要过渡，就得搁下饭碗先干活。“人家的工夫耽搁不得。”

与罗洲村三公里之遥的上游霞瀛村正在建造一座漫水桥，经过4个多月的紧张施工，已经完成了2/3的工期。施工负责人介绍，春节前桥就可以建成使用了。罗洲村民高兴，霞瀛村民也高兴，“我们有200多亩茶园在对岸，原来只能趟水过河，一遇到大水，就会有危险，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从桥上下地了。”“这可是霞瀛与罗洲两个村的连心桥，也是两个村500多村民的致富桥、小康桥。”

叶师傅知道霞瀛村造桥这事。我们从他爽朗的话语里多少听出了些许不舍。他更想以自己勤快的手脚优良的态度，服务着罗洲村一百多名村民。

他在坚守着渡船的最后荣誉。

陈霞乡政府就在罗洲村的上游，霞瀛村一通，村民们就可以沿着刚刚浇筑的水泥村道溯流而上，通过霞瀛桥到达乡政府，从乡政府到县城。霞瀛桥结束了四百年来罗洲人只能靠渡船才能与外界相通的历史。

桥通了，路通了，渡船还有人坐吗？我们问叶师傅。叶师傅沉默了一下，认真地说，有，渡船也很方便的，至少上山下田还是渡船方便。“只要村里人愿意坐我的渡船，我就要为他们继续服务下去。”

很显然，叶师傅对眼前的率水河，对自己的老伙伴渡船，甚至对来来往往相熟或陌生的渡客都有了感情。我们打心眼里尊重他的这一情感。

率水河上最后的渡船会依旧存在，作为一道见证岁月的风景，或者存在于罗洲人的内心底处。

·江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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