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程家柽墓口　焦水奇

太阳西斜，新改造后的205国道放着青光逶迤地穿休宁县东临溪镇林竹村而过，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少了。此时此刻，这方秀丽的山水，少了一份热闹，多了一份宁静。我和同事避开行人如织的高峰期，骑一单车，于山也宁静林也清幽的时候，去程家柽先生墓地。

这位血溅北京，惊破了袁世凯皇帝梦的铁血男儿正是休宁汊口人，他是辛亥革命的著名政治活动家。

早就想去拜谒先生的墓。铁血男儿程家柽是革命的斗士，是辛亥革命的一座丰碑，是故乡人心目中可敬的英雄。一想到先生伟大而鲜为人知的一生，从喧嚣的闹市，回到宁静的山野，而我们如果在熙熙攘攘之时去先生墓地，又恐惊扰了先生，于是选择了这个近于傍晚的时分。 

车停国道旁，走一段荒草萋萋的田埂小路，向右折，沿静静的山谷听松涛阵阵。四周寻找，不见先生的墓碑。“先生，您的墓碑呢？”一抬头，在一片葬满坟茔的山道中，一块新立的石碑显得与众不同。觅路寻访，无路通达，逡巡良久，只得踏着旁边的一个个墓地攀爬而上，终于来到先生墓前。拜堂还完整，但墓地很简陋，若不是墓前一左一右的两块碑文上写着程家柽先生的生平和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字样，谁也不敢确认。因为在我心目中，名人的墓葬，总是宏大而富有气势的。走到坟墓中间看一看，发现在墓碑的上方埋着一块石碑，长方形，并不高大，几乎被荒草遮没，我拨开荒草一看，上方镌刻着：程家柽墓。这就是我无数次魂牵梦绕的辛亥革命铁血男儿的墓葬吗？不过碑上刻字，清清楚楚，千真万确，不容置疑。

我站在墓碑前，环顾墓园，坐北朝南，土冢不高不大，立在平地上，与普通坟墓别无二致。荒草菲菲，无路通达，面积不足十平方，坟茔遍布茅草，颇见岁月的沧桑。前方是阡陌纵横，稻田俨然，四围青山环绕，青翠欲滴。墓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与我见过的许多达官显赫的墓葬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与众多仁人志士的纪念建筑也相差甚远。程家柽偏居故乡之一隅，荒草萋萋，少人问津。或许先生并不会在意这些，先生心中装的都是立志报国的宏愿。

1913年，窃取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职位的袁世凯，派人刺杀了在国会选举中取得多数席位的国民党代理理事长宋教仁，并在获得“善后大借款”后镇压了孙中山领导的“二次革命”，接着宣布解散国会，篡改约法，实行独裁专制，美滋滋做起了他的“皇帝梦”来。这时，革命党人被迫纷纷流亡海外，但最早一批参加同盟会，曾被推为同盟会章程起草人的程家柽决心继续留在国内，与袁世凯进行斗争，并表示：“不能屠彼，则为彼屠耳。”为了揭露袁世凯称帝阴谋，程家柽作了《袁世凯黄粱梦》一文，痛斥袁氏的狼子野心。1914年初，与熊世贞等人组织“铁血团”，图谋暗杀袁世凯。后因计划泄露，遭到逮捕。9月23日，在北京被害，时年四十岁。

程家柽（公元1874—1914），字韵荪，又作润生，少时随徽州著名学者胡卓峰读书，1897年考入武昌两湖书院。1899年被选送赴日本留学，入帝国大学农科。在东京结识孙中山，对孙中山的革命主张颇为赞同。1901年协助秦力山、沈翔云等在东京创办《国民报》，宣传反清革命思想。次年，赞助章太炎等在东京发起“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1903年参加发起“拒俄义勇队”（后改名为“军国民教育会”），被推为归国运动员。1905年协助宋教仁创办革命刊物《二十世纪之支那》，任编辑长，专司事务工作。7月30日，在孙中山亲自主持下宣誓加入同盟会，并与孙中山、黄兴等七人被推为同盟会章程起草人。8月20日，被选为同盟会外务科负责人。清政府颁布《取缔清朝留日学生规则》后，他曾出面组织“学界调停会”，以调解留日学生中“联合会”与“维持留学界同志会”之间的矛盾。1906年2月归国，任北京大学农科教授。回到北京后，曾利用担任肃亲王善耆家庭教师的机会，一面秘密宣传革命，一面多方掩护和营救革命党人。1907年再赴日本，曾设法为《民报》筹集经费。1909年回到北京。1911年3月，与白逾桓等创办《国风日报》，宣传反清革命，鼓吹民主共和。武昌起义爆发后，与吴禄贞、张绍曾、蓝天蔚等密谋发动新军起义，围攻北京，因吴禄贞被刺未果。1912年充任安徽军政府高等顾问。袁世凯担任临时大总统后，程一度返回家乡。1913年奉黄兴之命赴皖赣两省，协助柏文蔚、李烈钧布置讨袁事宜。1914年9月，程家柽不顾个人安危，秘密潜入北京，决心用革命行动来实践自己的誓言，唤醒全国民众。结果，不幸事泄，慷慨就义。

一声鸟鸣将我的思绪从历史拉回现实。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鸟鸣林更幽，空旷宁静的氛围中，我独坐墓前沉思。辛亥革命虽已过去了100年，但它点亮了中国走出屈辱走向希望的星星之火，穿越时光的隧道，光芒永射。而那些为辛亥革命做出不朽贡献的仁人志士一生为革命奋斗，推翻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建立了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建立了伟大的功勋，也赢得了中外进步人士的广泛拥戴和颂扬。

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离开了程家柽先生墓。走下坟茔，我回头遥望，那一刻，似乎看见先生对着青山微笑着，微笑中透着一种信念、一种威严、一种执着。天色渐暗，树影渐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对着墓碑，在心中默默地说：我们还会来的，还是选择一个十分安静的时候再来，尽量不打扰先生。简陋的坟墓安卧在这片青山绿水、荒郊野外间，我想，这与他的人生应该是相吻合的。如果放在繁华都市，倒是对他的不恭。他深知再好的坟墓，终有一天会坍塌，而他追求的是思想的不朽。思想是无形的，能穿越千载，流芳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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