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尽染了墨绿色的江水,轻风拂面,波光粼粼。新安江畔,蛙鸣阵阵,夜钓悠闲,仿佛一双纤细的手在拨动我的心弦,泛起记忆中的往事。
三十多年前的初夏,即将走出校园的我,收到一封来自祁门插队哥哥的短信:“你就要毕业了,有时间来我插队的地方看看,近日,我回屯溪接你……”哥哥邀我去他那儿住一段时间,那几日,从未出过家门的我,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单纯的十七个春秋开始躁动。
上世纪七十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此起彼伏。记得哥哥出发那天,和许多男女青年一样,头戴黄军帽,胸挂大红花,登上撑起帆布的解放牌卡车,母亲和我站在道路两旁长长的送行队伍中,杂乱声中,入耳最多的还是长辈的叮咛。那一刻,车子开动了,送行的脚步似乎跟着车子在移动,我使劲地向哥哥挥手,车队越开越快,影子越来越小,忽地觉得身旁有低声的抽泣,转身回望,母亲的泪水浸出了眼睑,几个中年女子也不间断地擦拭着涌出的泪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留给我的是感叹与惆怅。
哥哥回来只住了一宿,一大早,我们骑上父亲那辆老式永久牌加重自行车。
六月的清晨,刚露脸的阳光已让我们兄弟俩感到了它的炽热。屯溪至祁门的路是一条普通的乡村公路,绕着大山蜿蜒向前。粗糙的柏油沙砾路面和不间断的坡路让我们骑骑推推。一路上,我们欣赏着翠绿的景致,掠过无数树木、农田、山脉。黑白相间的徽州民居,伴着清潾潾的新安江,更显秀丽无比。出发时我们还精神抖擞,上午十点多后,步履明显减慢。自行车上挂着大包小包,只有亲身体验,才知道路遥无轻担。
大山深处,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连绵的山脉每隔几公里就有个饮水槽砌在路边,石缝间渗出的清水源源流入槽中。来到山泉旁,伸手触摸,透凉无比,饮上一口山泉,甜而凉爽直达心脾,洗上一个冷水脸,顿感神智为之一爽,痛快!稍歇,我们继续“行军”。中午抵达横联生产队知青宿舍时,已是汗流浃背,筋疲力尽了。
插队知青住的是清一色的小瓦砖木平房,墙体露出砖块,一人一间。室内泥巴地面凹凸不平,每逢雨天,室内渗水,接水的盆、桶要摆上好几个。十几人共用一间大厨房,几个灶台要轮流使用,每天做饭时,知青们总要相互问问今天吃什么?哪里有点好吃的,几乎大家都想分享一点,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面汤。
宿舍前耸立着一排高高的杨树,时常鸟飞雀舞,蝉鸣不断,空灵的山间仿佛多了一份欢畅。傍晚时分,彩霞满天,村前屋后,炊烟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乡间特有的氤氲。夜色茫茫,飞舞的萤火虫发出流星似的光亮,点缀着山野,稻田、池塘边的蛙鸣此起彼伏。宿舍内流行歌曲和抒情的吉他声一片欢快,悠扬的口琴复音穿越黑夜,在空中飞扬。风华正茂的知青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坚守着那份激情燃烧的岁月。
住在知青宿舍,体验着乡村生活,虽说条件简陋,心情还是挺愉悦的。
一次,我们上山去茶园,山路曲径,知青们背着茶篓、扛着锄头,缓慢地爬着陡坡。大山深处很是寂静,那个静,像世外桃源的仙境,舒适、惬意。深山高处,微风徐徐,轻松自如。那会儿,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不想,心中一切竟是如此放松、美好,只觉得伴着风儿,攀向山崖,心里足够踏实。路间歇息,知青们偶尔开起玩笑,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阳光透过林子,射下光芒万丈,树影婆娑间,衣着朴实的知青闪现出青春的身姿。阳光下,步履在跳跃,身影在飞旋,犹如交响乐团的优美的旋律,时而欢快跳越,热情奔放,时而纯净甜美,委婉悠扬。
一阵清香飘然而至,这味,香而不浓,清却不淡,四下张望,前方,荆棘中,盛开着一片兰花,青翠眉叶、幽幽花束,灵秀雅逸。靠近了,清纯的芳香带着露珠的晶莹,高挑的花瓣透着优雅的风姿,仿佛一个天国女子,带来风情无限。知青们兴奋地轻轻吻去,沉醉在这温馨的时刻。知青们尽情地读山,读花,读泉水,读清风,在青涩的年华中体验着初夏的清凉。
半山腰,置身茶园,采茶、除草、施肥……知青们不停地忙碌。听当地茶农说:“这高山茶园,在稍冷的季节,气温偏低,常年云雾缭绕,制成的茶叶冲泡后,汁水特好,入口清香,回味甘甜,可以冲泡十余回,仍然茶汁还很浓”。我这才明白,无怪乎有的茶叶外包打上了“高山云雾茶”的品牌,真乃名不虚传。一排排茶树漫山遍野,随着山势延绵起伏。谈笑间,不知哪位女生唱起了刘三姐的《采茶姐妹上茶山》:“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歌声很甜、很美,在空旷的山野里回荡。我急忙踮脚张望,不远处,哎,是她!是我心中喜欢的那个漂亮姑娘,和我同届,也是到她姐姐这儿体验生活的。高高的个头,梳着马尾辫,小巧精致的脸庞,白皙的肤色,清纯如水,一看就知道来自城里,尤其是那件红色碎花连衣裙,在大片的绿园中格外醒目,风起裙摆,玲珑的身材婀娜多姿,青春朝气中尽显纯洁无瑕。我清楚地感到这是一种挡不住的生机,和鲜花一样正在怒放。我专注地听着歌,她一连唱了两支,歌声刚落,知青们拍手一个劲地叫好。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带着微笑会意地向我点点头。我们已经熟悉,两天前的下午,我路过她宿舍门口,她赶忙叫住我,返回室内拿起两个大苹果递给我说:“接着,平平安安。”那一刻,四目相对,不知为什么我红脸了,羞涩地答道:“谢谢!”别的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她却嫣然一笑。这一切恰巧被路过的一个女知青看到,朝着我们“噗嗤”地笑了。那个年代,能吃上一个苹果是很快乐的。这真真切切的细节至今还珍藏心底。
这是我与哥哥唯一一次居住在农村的经历。
静静的夏夜,闪烁的繁星伴着皎洁的月亮。回首往事,总感到那样新鲜如初,令人牵挂。感慨间,一个好像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前方,难道是她,唱山歌的姑娘?走近了,神形兼备,依然是一张精致的脸庞,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朝我览了一眼,彼此没有驻足,毕竟时过境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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