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菜的念想

□ 汪鑫玲

这么热的天，作为家里的“厨娘”很是为一天的饭菜大伤脑筋。鱼鸭肉等荤菜吃多了并觉着腻，也不易于消化；光实行素食嘛，感觉挺对不住一家大小的。唉！看窗外白花花的太阳，想着烧菜时油烟直冒的场景，那真个叫人难受。还是煮上一锅稀饭，就点小菜吃吃简单省事。

稀饭不难煮，关键是要弄个大家都喜欢吃的小菜，当然上超市、菜市场可以买点将就下，不过我还是觉着自己做的比较好，健康、卫生。想来想去，突然记忆之门打开，“户家辣椒豆豉酱”闪过我的头脑。对，就做这个。

十年前，我从一偏僻乡镇调至靠近祁门县城的一个叫塔坊的乡镇，因都是乡镇，生活条件大同小异的，吃住在乡镇。大家住在集体宿舍，吃在同一个食堂，生活上虽是简朴，倒也其乐融融。在塔坊工作的那些年岁里，食堂的饭菜也基本上都是简单本地的农家饭菜，食堂的“大厨”是本地人；食堂的饭菜便宜，两块钱便能吃饱一顿饭。食堂的“大厨”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手艺，但只要到塔坊上班的人吃了她烧的饭，过不了几个月半年的都会“长好”，这里的“长好”就是比没来塔坊之前都要长胖，而且越往下呆身体就会越来越壮，这也是“大厨”引以为傲的。我刚去塔坊那会儿，“大厨”也时常挂在嘴边对我说：“小汪过不了几个月也会长胖的。”还真应了她的话，半年不到，我从不足八十七斤飙升到九十五六斤。短时间内能长这么多肉，似乎与塔坊水土有关，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呢，但我觉得更多的还是“大厨”的饭菜，尤其是那个“户家辣椒豆豉酱”，真是塔坊一绝。

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样的热天，但时光已轮转了十年。辣椒似乎是一种比较耐热耐高温的蔬菜，进入六七月份，辣椒已开始圆实丰盈，肉厚味美了。这个时候，乡政府食堂里吃得最多的菜就是与辣椒相伴的青椒豆干、青椒土豆丝、辣椒炒茄子、红椒南瓜片等，别看这些司空见惯的家常菜，但很下饭，盛上满满一大碗柴火灶烧的米饭，再铺上这些菜，味道可香了。最令我垂涎欲滴的则是“大厨”的“户家辣椒豆豉酱”，对我来说“宁可三日无肉，不可一餐无辣”。那个时候天气愈热，辣椒的味儿也愈浓，浸润着香辣鲜。“大厨”说每天清早她总要同她爱人到菜园地里趁露水还未干，便采来满满的疏菜瓜果。我们上班时，他们就在厨房里忙开了，挑啊拣啊洗的，好几十个人的饭菜准备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有时“大厨”的爱人也跟着来搭个手，尾随而来的还有他们的小孙女，一个两三岁可爱的“黄毛丫头”，算来现在她差不多上初中了。

有时在办公室里上班久了，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偶尔也会提前钻到后院食堂里看看“大厨”在烧些什么好吃的菜？也就在那些不经意间，我向“大厨”请教了“户家辣椒豆豉酱”的做法。她一边切着辣椒，一边向我传授着：辣椒要选掐上去硬点老点的，一定要切碎，辣椒籽不要抠掉；生姜、大蒜籽也要切碎，并且要多放点。锅烧热后，要多放点菜籽香油；油熬热了，依次放入辣椒、豆豉、生姜大蒜，不停地翻炒，七成熟后，再多放点酱油，搁点味精，最好加点农家磨的辣椒粉，最后大火烧个两三分钟，就可以出锅了。“大厨”说得详细，我也是听得认真，直到现在步骤清晰记得。“大厨”说她在外打工的女儿也喜欢吃她做的“辣椒豆豉酱”，常打电话过来，叫她做个两瓶辣酱捎过去。我在想在外务工的女儿，无论身处何方一定是时常想着“妈妈菜”的。

每年的夏秋时节我们总能在食堂里吃上“大厨”烧的“辣椒豆豉酱”，我们的胃口也特别好，经常是一大锅的饭被吃个精光，见底的锅巴也被掏出来，然后蘸点“辣椒豆豉酱”，让人很容易想起小时候在外乡读书时的情景：在食堂吃好饭后，一个个嘴馋的小家伙，用一二两纸饭票“打”上一点锅巴，用小手托着，抹点辣椒酱，就地整齐地蹲着，津津有味地吃着，胜似享受着人间美食。

调离塔坊已有些年份了，偶尔也去那儿走走，对于工作、生活过的地方，我这人总是很留恋，也就是闺蜜口中常说的“恋旧”型的。在与原同事交流中得知“大厨”已不在政府食堂烧饭了，说是去了她女儿那儿，并且在外面也找到一份好的事情做了。说来也是缘分和巧合，后来一次在车站等车还与“大厨”偶遇过。她仍旧叫我小汪，按说我可以叫她一句大姨或大婶的，以前叫惯了“大厨”难以改口，也还是原来的叫法。与她车站说话时间不长，因她正搭往去塔坊家里的中巴车，不过简短的话语中得知她在外面挣的比在家食堂烧饭挣的要多，而且能与孩子们常见面，这是最关键的。“大厨”还说在外面除了吃菜不太习惯其它的都还好，吃的菜绝大多数是大棚蔬菜和反季节的，几乎很难吃到家里土生土长的农家菜，她有时也很想念自己亲手种的南瓜、茄子、韭菜、萝卜、青菜的，想多了也会在某个时候回家一趟好好享受下家里的饭菜。其实我也好想对她说，我最喜欢吃她烧的“户家辣椒豆豉酱”，可我最终没有说出，是开动的中巴车没有给我说的机会还是我还保留着那份矜持？最终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不善流露情感的人，是啊！有些事深藏在心底就足够了，又何必要说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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