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林的长寿之秘

□合肥沈晖

生于1897年3月26日的苏雪林，1999年4月21日在台南逝世，跨两个世纪，活了102岁。苏雪林与同时代的女作家稍有不同，她抽烟，虽然抽得不多(每天六七支)，但此癖好一直保持到95岁后。她也饮酒，尤其是80岁后，更爱晚上喝点红葡萄酒。据其日记记载，一个冬季她竟然喝了20多瓶。那她享高寿的原因是什么呢？答案是：一生坚持锻炼，而且是益智活动与体育运动相结合。她年轻时喜欢旅游，或登黄山观奇松怪石，或赴青岛海滨看潮起潮落；年老时早起甩手散步，下午侄儿、外甥来探视，则陪她下几盘棋，灵活多样。

她七八岁时，生活在浙江兰溪祖父的衙署里，南方多竹，她就自制刀、箭和弹弓。晚年回忆道：“那时代孩子们的玩具都寒碜得可怜，泥人、泥狗、泥老虎，又笨又丑。我们喜欢演武，便来自制武器。木头削不动，竹片却可向修篱笆的园丁讨取。所以我们的武器都是竹制品。竹片削的腰刀，弓箭、弹弓也是竹子做的。诸叔和兄弟再集合衙署里公务员的子弟，共有二十余人，分成两队，或操演，或厮杀，把孩子们的野蛮天性充分发挥出来。我虽是个女孩，却最喜爱这类游戏，混在男孩子中间，满城满街乱跑。所以我现在常对谢冰莹女士说，我虽没运气像她一样当过女兵，却也算得她的同志，因为我自幼便富有尚武精神呢。”（《我的生活·儿时影事》）

了解苏雪林生平的读者应该知道，苏雪林自青年时代就有尚武精神。她做学生时最崇拜的先贤，有仗剑天下救苍生的鉴湖女侠，有爱国尚武的诗人陆游。1915年她在安徽省立第一师范读书时，日本妄想以“廿一条”来亡我中国，闻此消息，她愤激而起，仿秋瑾戎装，到安庆照相馆拍摄了一张照片,照片后面题诗云：“也能慷慨请长缨，巾帼谁云负此身。摩拭宝刀光照胆，要披巨浪斩妖鲸！”（《自题倚剑小影·乙卯日本以廿一条致我》）

1929年，苏雪林发表过一篇3万余字的文章《爱国尚武的诗人陆放翁》（见1929年4月《新月》第3卷第2号）。她在这篇评价陆游诗歌创作的长文中说，陆游之所以能活到85岁，能写出万首诗作，与他健壮的体魄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一年，苏雪林执教沪江大学，受校方之邀，为《沪江民十八年刊》作序，她在序言里，特别强调莘莘学子除了刻苦求学外，还要注重体育锻炼。她认为：体魄健康与国运盛衰有密切关系，殷切劝勉青年学生，在大学阶段不可忽视体育这门课，如学校开设的军式体操课，就要认认真真操练好。她信奉罗马古谚语“健全之精神宿于健全之身体”，故矢志不渝地注重“强健身体”。她在法国留学期间，每次逛游艺场，都在射击场上练习射击，有一次她居然举枪击中目标，前去领奖时，法国人对她竖起大拇指。在武大教书时，她用课余时间到操场学骑自行车，还请体育系教授教她游泳。由于她平时锻炼身体，以至于在90岁后，还有充沛的精力去完成180万字的学术著作《屈赋新探》。

苏雪林这种爱动爱玩爱好各种游戏的习惯，几乎贯彻在她一生的各个年龄阶段中，因此她能在教书、写作、研究过程中，不断地调节身心，脑体结合，大大有益于身体强健。她平时外出旅行，行囊中必携带象棋与手绘的棋盘，以备随时与人对弈。1962年暑假，她邀约谢冰莹同游日月潭，月26日日记写道：“忽然大雨倾盆，避于一饭店喝汽水，与冰莹下了几盘棋。”又7月25日日记写道：“到日月潭教师会馆图书室看沈括《梦溪笔谈》，惜日月潭光线与余目不合，来此看书总觉吃力，勉强阅之到左目酸胀不可忍，亦不知何故也？在房间中则抽陀螺散闷，玩之不已，童心如此之重亦可笑也！”（见《苏雪林日记卷》第3册第391页、392页）一位65岁的女教授，在房间内抽陀螺，居然玩得童心大发，我们读到这段日记，也不禁对这位老顽童心生敬意。

让我对她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留下最深印象的是1998年5月，101岁的苏雪林“跨海峡，回故乡太平”省亲的壮举。那年5月22日她在医生护士及唐亦男先生的护送下，自高雄乘飞机经香港到合肥，23日会见在肥亲属并参加安徽大学70周年校庆，晚上出席华泉坤校长的宴席，24日上午游览包公祠，晚间在安徽饭店出席省台办领导的宴会。25日上午驱车自合肥到芜湖，访问安徽师范大学校史馆，下午由芜湖奔赴太平县城。26日回到阔别73年的岭下故居“海宁学舍”会见来自全国各地的二十几位亲属，27日出席太平统战部的欢迎宴会。28日她提出要再登一次黄山（1936年夏，苏雪林与安徽省立第一女师同学陈墨君、周莲溪曾上黄山避暑），为满足她的愿望，我们推着轮椅，让她兴致勃勃地从黄山太平索道登上了光明顶。苏雪林故乡行的一周，日程满满，风尘仆仆，一般人一定吃不消，可是101岁的苏雪林却一直精神奕奕，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因我是她此次故乡行的策划者和全程陪同者，我想苏雪林心里很清楚，晚年十分难得的一次故乡行，是她人生履历中梦寐以求的重大“节目”，她一定是在心里暗暗地鼓劲：要把自己一生储备的精力都绞沥出来，要在这一刻，老来回故乡时拼力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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