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杭州大哥（九）

□ 谢光明

过了一天，李仙琴真的答应跟我去虎跑寺，她还带来了一位女同事。然而在去虎跑寺的公交车上，那位女同事接到一个电话，又折身返回了。感谢老天爷，帮我创造与她独处的机会。从雷峰塔、苏堤到虎跑寺都很近，虎跑路车水马龙，十月的栾树举起红绸带般的叶子在秋风里舞动。进入虎跑寺，白色经幢亭亭玉立，青碧水杉羽盖葳蕤，茂林修竹有气有节。李仙琴穿一件黄色开衫外套，短裙配上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显得更加的漂亮。我们漫步在幽静的虎跑径，经过泊云桥，在弘一大师像前久久伫立。李仙琴说，这么一个才子，又为什么如此绝情，然后她问我，你是不是也会绝情？我无言以对，我想绝情还不知道绝谁的情呢。“这里的竹子真高。”李仙琴说。“你家乡有没有竹子？”“也有，不过不多。我好喜欢吃冬天的笋子。”她踮起脚尖，翩翩行走在小径狭窄的水泥边沿上。

“我也喜欢冬笋，冬笋炒腊肉、冬笋炒辣椒太好吃了。”

“还有干煸冬笋。”

“对对，那也很好吃的。”

“你家是哪里的？我忘记了。”

“黄山，黄山竹子可多了。”

“黄山？黄山那么好的地方你还出来打工？”

“我家跟黄山不沾边。”

“啊呀。”她突然跳起来，大惊失色，“一只蜈蚣，一只大蜈蚣。”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别怕。这哪里是蜈蚣，是草鞋底呀。”

她试图用力抽走被我拽着的手：“什么？草鞋底？”

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它叫蚰蜒，一种无害的昆虫。”她放弃了挣扎。我转移有关手的注意力：“以前，有一只蚰蜒变成一个美男子，勾引了一个少女并且使她怀孕，少女的母亲请来法师，法师就用白公鸡赶跑了蚰蜒。”李仙琴的手被我扣在了一起，她斜着脸瞧我：“你怎么知道的，瞎编的吧？”

我：“说话慢吞吞，冒充大学生。《楚辞》有诗云：巷有兮蚰蜒，邑多兮螳螂。睹斯兮嫉贼，心为兮切伤。意思是说蚰蜒到处都有。”

李仙琴：“看你一个工厂拉布的粗工，倒文绉绉的，地宝啊。”

我：“蚰蜒很多，就像我们农民工，你看，有这么多脚，走到哪里都有路，都能生存。”

她重心不稳，脚下一扭，身子倾斜过来，我乘机一把箍住了她的腰。

“放开我。”

我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我老公在钱塘江建桥。”她轻轻地说，“过几天我就离职了，去我老公那。”

她根本就不属于我。几天后，李仙琴的老公来厂里把她接走了。我没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或许我再也不会见到她。我的世界一片空白，一片废墟，一片寂寥。我又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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