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源之行

□焦水奇

对璜源之行我一直是充满期待的。早年听说那里的民风很剽悍，把树横放在马路中间拦车，司机过茶籽岭心里是有余悸的。还听说那里盛产箬叶，盛夏时节箬农的收入相当可观，也有着说不尽的凶险和辛酸。初中读书时，璜源有很多同学，他们每周带着干腌菜上学，读书都相当努力，成绩都非常好，许多都考上了大学。我工作后，也有不少学生是来自璜源的，可惜我一次家访都没有，所以对璜源还很陌生。

金秋十月的一个周日，同学相邀去璜源游玩，我欣然前往。约10点光景，6个同学都已来齐，分乘两辆轿车，风尘仆仆向璜源进发。一路山环水绕，过了大阜村就是我没有涉足的地界了。沿河前行，山势渐渐陡峭。几分钟行程，有一沙洲村落出现在眼前，同学说叫富竹干，以前叫苦竹干，现在生活富了，“苦”字去掉了。复前行，峰回路转，人家渐渐多了起来，高速高架桥屹然立于眼前者——璜源也。

“高架如彩虹，路面像明镜。”真不敢想象，璜源是这样的美丽安详，早先道听途说形成的印象早已被吹走。“先到村中走走。”许建良同学兴奋地说。我们一行边沿着宽敞的水泥大道向村中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逶迤着如龙伸展的高速下线道，从村中一直绕了个大弯贴着山的褶皱连接着G3高速，路是高架建成，可以想象花费了多大的投资。璜源同学介绍说这条路自建成后就从来没有投入使用过，还包括收费站。说着我们顺着同学指的方向看到已经荒废的收费关卡，和当年建成的公路附属设施。路两旁的围栏还在，只是锈迹斑斑。围栏的护网却没了踪影。

一个有河流的村庄是生动的，而璜源村的河道狭窄水源初生，看上去自有一股小家碧玉之气。有三两只麻花鸭子在扑棱着翅膀，另几只则悠然地浮在水面上。

顺着河流往前走，有几座小石桥沟通着河的两岸。村子忽而阔达了起来。有几个村民们靠在空地旁的一堵墙边闲聊，不时笑出声来。

我满心装着欢喜走进一座像是四合院的大房子。然而并不是，只是用了古旧的外观，又用了旧围墙的格局，小隔窗镶嵌着。一问才知道是老的卫生院。“自从新的卫生院建成，这里就荒废了，队里的各家各占用一间，杂乱地堆着柴禾。”阳光之下，摆设了一张桌，有个穿黑皮衣的女人在闲聊着。一打听，这个女人竟是我初中同学的妈妈。她便热情地招呼去她家喝水。绕过卫生院，屋后就是她的家，整齐的院落，鸡冠花怒放着。入室，又是一派时尚装修的景象。在这样宁静的乡村住着，有这样舒适的房子，也是桃源般逍遥的日子了。从她家出门右拐是璜源小学。白墙黛瓦的徽派建筑，两层小楼，五星红旗高高飘扬，中间一个小型花坛，种着像是万年青的植物。

秋后的璜源村非常整洁，空气清冽。朝着村子深处行走，看得见三五枝红柿子从院落墙头伸出来，院落不远处，就是成片的竹林，碧绿如滴，仿佛季节不是秋天。有两个野蜂箱堆放在石桥边，圆的方的，有几只野蜂嗡嗡地闹着，是在酿造生活的蜜呢！

“下午，我再带你们去茶籽岭看看秋色。”金同学提议。我们都叫好！

出门见岭，一路向上，山风阵阵从脸上刮过。山重重，影绰绰。沐浴着秋阳，呼吸着湿润的风，开向山巅。车过了贺溪村平整的水泥路，一路从山根盘向顶巅，成“之”字型攀升，峰回路转，步步是景。没有了那齐整的地平线，却是一重重嵯峨的关山，接着就是一路向上的“天路”跋涉了。路是从山的脊背上镶嵌上去的，路的一侧茂盛的茅草正努力向路中央生长，时时刮着车身刷刷直响，而另一侧就是万丈深渊了。路不宽，如果对面来辆车，还得找个宽敞处避让。向车窗两旁探首，等待着你的永远是壁立千仞的峭崖，缩头看看前面，嶙峋的山坡上爬着一条曲折如蛇、旋转如螺的公路。汽车呜呜震响着，奔驰着，如一匹激怒了的巨兽。遇到拐角处，大家时常要脱口喊出：“慢点开啊！”然而这嚷叫早被马达声吞没了。喊的人只好无助地向车窗外看，越是怕越想看啊！窗外，崇山峻岭之间，满是青翠欲滴的草木。远处山色如黛，掩映着深谷的险峻。四周沓无人声，偶尔有曳着长尾的鸟雀嘎嘎叫着扑向树丛。

沿着山峦前行，明明前面看上去没路了，可一拐过山角，又是一片柳暗花明、步步是景。这好比是登塔望远，每上一层，景致又是一方天地。你瞧，峰的高处远处，山岚轻纱般地飘忽。往上往上，山更高了，路似乎也窄了许多，茅草、灌木侵袭遮盖了路面的部分更多了，头顶是蓝天艳阳，眼帘内是灌木杂草覆盖的群山，全没有了脑海深处那种“山间铃响马帮来”的古风古韵，但却有白云深处有人家的遐想。再一根烟工夫，我们的手像是触到了蓝天白云了，这里视野开阔，看得见盘山公路在苍茫大山中舞起的白带，赭色麻石堆砌在路旁，立着块巨大的标识牌——“茶籽岭”“千山一碧”。终于爬上了来了，一览众山小的茶籽岭被我们征服在脚下了。伫立岭头，看看小米手环显示海拔670米，气压600千帕斯卡，阵风4级。这山，放眼望去，远远近近浑圆且流畅的曲线勾画出朴素美丽的轮廓，像一位少妇有着成熟的魅力，似一位男子有着广阔沉默的胸怀。

有风吹着，弯曲的山道两旁不时有三角枫和栎树的叶子轻轻斜斜地飞落下来，如落英缤纷坠地，如蝴蝶般翩跹舞蹈，正是“满地落花啼鸟寂，倚栏斜日乱山低”，欣赏到的是一种惜别、不舍的凄美。

行走于205国道，对茶籽岭记忆深刻的是其险峻难行。翻越茶籽岭，外地人是从不敢开快车的，当地的老司机也会认真检查车辆，驾驶当中也是屏气凝神，生怕有丝毫闪失而成追悔，因为有太多的交通事故发生在茶籽岭。我将头探到悬崖下，几年前的特大交通事故惨状已经没有一点痕迹，静悄悄的，像不曾发生过一样。大自然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将一切事物吞没，消化。每到冬天，雪雨中的茶籽岭更会因冰冻而无法通行。

自从2008年底G3高速黄山至衢州段通车之后，茶籽岭国道上的车流量骤减，只有当地零星的车辆通行。茶籽岭上又一度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岭头“刘阳饭店”的字样还依稀可辨，“小车加水5元，大车加水8元”，可以想见当年的繁华。而此时的山野小店也都早已关张，人走楼空。

一路秋光，千回百转。伫立茶籽岭山顶，极目远舒，千山远景，一览无余。林海绿浪中，隐隐可见大大小小的岩峰挺立着，肃穆、壮阔、气势雄伟，犹如一柄利剑刺向蓝天；崖下云海浩瀚无际，上下翻腾，气流回旋，你会惊异于身在山头却宛如置身海洋之滨，那样的气势足以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处处入画、步步是景的茶籽岭秋天，让人心醉，愉悦之情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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