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乡村振兴战略中的系统思维

□记者汪嫒吴玉莲整理

赵铭熙（田园东方投资公司副总裁）

大家好，我来自田园东方投资公司，这几年来，我们集团创造了一个新的名词，叫田园综合体。每年许多朋友问我一个问题，什么叫做田园综合体，实际上我们现在也说不清楚，它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创造，是一种行进的状态。今天我们来到黄山，作为企业是来寻找机会的，今天的黄山有着巨大商机，最初在我们国家发展旅游产业的时候，有一个名词叫作“观光旅游”，现在叫“休闲旅游”，观光旅游和休闲旅游最大的区别在于，观光旅游有一个特点，吸引力强，比如我们的黄山，到了黄山天下无山，一辈子一定要来一回，但是是不是每个月都会来？观光旅游来的频次低，路程一般都比较长。

而休闲旅游相反，强度低，比如去图书馆、去农家乐，都叫作休闲旅游，是可去可不去的，但休闲旅游有一个商机，就是它的频次特别高。随着我们生活质量的提升，人们越来越广泛的参与到休闲旅游之中。另外一个休闲旅游的距离非常近，都在城市的周边，但是现在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因为这个“短”以前是指的空间距离，当我们有高铁、飞机和更先进的交通工具以后，这种空间距离被时间距离所代替。这就是我说的巨大的商机。大家想，当我们的时间距离来到时候，从上海、杭州到我们的黄山只要40分钟、一个小时甚至一个半小时，那我们黄山巨大的生态还有文化资源，将成为不可打败的吸引力。能吸引更多的中产阶层加入我们，来到这里进行休闲度假。这就是我们来到黄山，看到黄山的巨大的机会。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机会也非常的重要。从前年开始国家推行特色小镇，去年开始推田园综合体，就一个目的，让人口在一个地方固定下来，叫就地城镇化。吸纳城市里的高素质、高收入的人，进入到乡村，而黄山的这种吸引力在全国甚至世界都是绝无仅有的。我们又能吸纳人口，又能作为大城市的后花园，作为我们度假类型的企业来说，在黄山就拥有无限美好的机会。这就是我们企业看好黄山的理由。今天主办方给了我一个大考题，叫乡村振兴战略中的系统思维。说实话这个课题我回答不了，但是在乡村振兴当中，我们是做了4年的实践，我们在无锡创造了一个田园综合体。

昨天我在琶村拍的一张照片，这是我理想中的田园综合体。我在黄山找到了我的根，我的过去，也找到了我的未来。在过去的几年我们公司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田园综合体。在策划、规划、开发和运营多个领域，坚持走着一条路，这是我们的使命，我们的愿景也是希望通过田园综合体的开发，建立一家拥有可持续旅游度假产业的改良企业。田园综合体不是我们一个存在的形态，我们企业存在的形态是一个度假企业。我们的价值是阳光、尊重、担当和分享。我们的理论自信来源于这样一个模型，中国经过39年的改革开放，城市发展得史无前例，但是乡村的发展严重滞后，说一句不愿意说的话，过去我们在吸收乡村的资源来发展城市，未来将会给乡村的发展带来更加大的机会。这里面旅游产业将是引擎产业。那未来将有20-30年发展乡村旅游的黄金期，这就是我们看到的机会，也是我们的道路自信源泉。

目前我们遇到两个重大发展机遇，那就是城乡一体发展模式的政策性和市场性。田园综合体主要的产品是特色小镇、田园游乐、田园度假、乡村文创园。现代休闲农业包括农业观光、农业采摘还有农事体验。田园社区是我们一个已经实验成功的田园综合体与休闲农业结合的模型。当地的老百姓因为各种度假区的开发而受益。未来旅游产业是乡村发展的引擎。而旅游又会带动乡村发展，黄山的优势在世界都是绝无仅有的。

任良韵：一直在说乡贤是一些具体的人物，乡愁是我们可以真实感受到的一种情感，但是说到乡土的时候我们往往觉得这个话题特别大。到底从哪儿说起呢？我就想问问，乡村振兴当中如何实现生产、生活、生态三者之间的良性互动？

张真纲（知名民宿业主）：各位好，我是一个新徽州人，我来到黄山十年了。因为喜欢徽州文化，被深深吸引，我放弃了深圳的工作，决定在这里度过后半生，这是一个前提。第二个我并不是为了真金白银而来，但我收获的是比真金白银更珍贵的东西。我自认为还没有达到乡贤的资格，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在乡村我们是一个践行者，来了近十年了，刚开始只是想在村里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找一所房子，做民宿。现在也正在做着这样一件事，本地人都知道，我的外号叫“坑爹”，因为我所在的那个村叫坑上村。我原是做记者的，在深圳作了九年的记者，也写电视剧本。对于乡村振兴，我觉得首先要改变的是观念，就像我居住的村，我希望把自己家周边环境打理得更好，这不仅仅是自然环境，更重要是人文环境。而不是一棵树、一个花坛。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希望自己对这个社会、对将来、对未来一个看法，可以影响到自己周边一百米、两百米甚至一公里、两公里的范围。当然具体运行中，就需要许多技巧，比如说在村中，原来我房子后面的邻居喜欢乱倒垃圾，我会用一些方式去提醒他。比方我帮他销售干笋，但我会说，你门口这么脏，下次我带朋友来买东西，人家会以为我中间捞了多少好处，然后你再去看，垃圾自然就没有了。再比如，村中要砍树，有两次我提前不知道，两棵50公分粗，有很多年历史的老树被砍了，150块钱卖给别人当柴火烧，很可惜。后来有一次，村中拓宽路面，要砍一棵路中间的大树，被我知道了。我就马上给镇领导打了电话，及时阻止，但村民不理解，我就上门做他们工作，你和村民讲环保、讲旅游价值是讲不通的。我就说，有这个树，车子经过你家门口就会减速，你家又有孩子，这样就不容易撞到孩子啦，这样一说，哎，他们不但接受反而还挺感谢我。所以在村里，大概就是做这样一些琐碎的事情吧。

任良韵：詹先生来自台湾，但是在大陆已经工作生活了很多年，是古建筑规划师，20年来一直在致力于古建筑还有古家具的修复、修缮。在这个过程中，您对文化的体会和感受会更加深刻。

詹富华（未来力文化创意园区中华联盟文化创意中心发起人）：我来自台湾，1987来到大陆，由三十岁的年轻人到今年已经六十岁了。1993年开始，我正式接触到了古家具。24年来，我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木头。修了13年的木头，我又做了古建筑的交易。13年前，我收了一栋古徽州的民居，49.8平方米。当时的我不太理解怎么恢复重建，就一块一块买回去编码，编了800多个号。用了半年时间拉去北京，又用了3个月时间设计。为了将徽州的房子更适宜北京的气候，进行了“偷梁换柱”，结合当地人的居住特点进行了修复。后来一年多以后修缮完成。得到了业界一致好评，非常宜居。后来我拿了照片和设计，再次回到黄山想要告诉大家，这样的房子可以修缮、可以保存。但是后来当地人问我，你修缮这套房子花了多少钱。我说花了八九十万吧。他说，我们当地尤其是深山里有太多这样的房子，你知道他们花多少钱盖的这种房子？村民没有那么多资金来修缮。等我明白之后，我很难过，文化传承没有那么多形式，只要后人能用，文化自然能传承。文化不是口号，要“古为今用”，把以前的东西结合现代人居住的舒适性，让它得以保存。但是这种设计方式能在这种土地上，对古建筑进行修复的代价太高了。而且老房子就算不被拆了，修缮了，你不去住，终有一天它还要衰败的，这是我的一个经验。

任良韵：好，那再问问赵总，赵总刚才已经介绍了田园东方的一些成功的做法，能不能简单说一说文化在乡村振兴当中能够起到的一些具体作用？

赵铭熙（田园东方投资公司副总裁）：我就想补充一点，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我们看到小猫小狗就会不自觉地想要摸摸。那么对于园区的建设也是一样。以往我们在园区可以看到“小草青青请勿践踏”等标语，很生硬。而现在旅游度假区提倡的是，不管你上多少人，有多少设备，“人防机防不如感动心房”。当你把这个院子打造得非常美好，让人感觉非常亲切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可以引导人珍惜、爱护。

任良韵：想问问吴院长，这么古老而厚重的徽州文化，在今天的乡村振兴这样一个系统性工程中怎样发挥作用？

吴浩（北京外国语大学“丝绸之路研究院”执行院长）：我们来思考今天的乡村振兴，来思考文化的一个作用。这让我想到了一个词叫“文艺复兴”，就是文化的重生，它原来讲的是西方的历史如何走出中世界的黑幕，他要重生回到古代希腊古代罗马的典籍里面去寻找人文主义的光芒，那么从此以后西方的历史开始了全新的一页。文艺复兴不是简简单单的回归过去，而是要温故知新，推陈出新，就像十九大报告提出的，创造性发展。100年前，徽州乡贤胡适先生领导新文化运动，当时他用英文向海外学界介绍新文化运动，他用了一个词将新文化运动叫做中国的文艺复兴。在《新青年》上，他曾经写过一篇新思潮的意义的文章，他提出16字方针，叫做“输入学理、研究问题、整理国故、再造文明”。按照现代科学的方法来整理国故。那么我们今天看徽州的乡村振兴，我一直在提“徽州的文艺复兴”的概念，并不单单是文艺的复兴，而是我们要回到传统徽州，回到1000多年徽州历史上那么多乡村致富、乡村文化生活、乡村产业发展等充满智慧的历史个案，在浩如烟海的个案、故事、典籍中去寻找能够创造性的转化为适合今天社会发展的内容。按照今天的十九大报告中提的，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来实现我们新的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杜春平（知名民宿业主）：我原来在深圳华为公司工作了接近20年，后来因为健康的原因，退下来，想要选择一个生活之地，为此，跑了全世界的很多地方，就感觉全世界都没有一个能安放我心灵的地方。后来来到徽州，我觉得徽州是我心灵之所，徽州山川秀美，文风鼎盛，以及工匠精神，好的方面很多，当时就是想着，到这里来住吧，来住做什么事情？我们要把徽州的乡村建设到全世界都响当当的美丽。所以我们就建了乡绅别院。我们不是强调设计多么精美，施工多么精细，更主要的我们要使得来往的人都要有一种精神气质，于是我们就树了一个乡绅公约，我们要保护环境，我们要做文明的使者，我们不允许抽烟，讲的很具体。

任良韵：您这就是新乡贤啊！已经在制定乡约了。

杜春平：达不到乡贤，只是在我所住的一亩三分地里面，我有一个对联就是“海纳百川乡绅别院集成世界文明，滴水穿石社会精英甘做践行先锋。”我想把西溪南建成我心灵的家园，要让全世界的朋友来了之后都很兴奋。

任良韵：谢谢，谢谢这样一种身体力行的倡导，虽然只是一亩三分地，但是它也是一个开始，既是您个人找到的精神家园，我想也是在建设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

杜春平：正好是我前天听了钱老师讲的君子文化、君子精神，我们的乡绅别院就是君子文化的载体。我原来想强调西方的绅士精神，这跟我们的君子文化是契合的，洋为中用，我们要把全世界先进的经验吸收进来，比如国外渔业保护有钓鱼证，垃圾会分类处理，我的所有餐厨垃圾我们都自己处理，就是希望我们的山川河流永远那么秀美，河流零污染。

任良韵：听您说起来每一项工作都是那么具体，但正是这样具体的行为，让我们逐步走向谦谦君子。

詹富华：原来只是想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如何让我们下一代的年轻人去用他。在我的理念里面，因为古建筑是民居，老百姓其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最真实的生活，我们不是专家，我们只是老百姓，我们只是用一个老百姓的心态去做古建筑保护这件事情，就是让他去用，用了才能传承。用亲身经历，可能比在教科书上去学习，以后的人更容易了解接受。从去年开始，我组合了7位在北京做文创的朋友，他们有的做设计，做媒体，做艺术，去年整整一年把大家组合起来，用原来河边的地，把我们原有的库房、工厂，改成了文创园，把原来很传统很单一的东西，现在的人重新给他一个颜色，给他一个形体。适应现在未来的人们生活的需要，是乡村振兴中文创内容的关键。如何把农村所有东西调动起来，打造、包装，把未来年轻人想要的东西和感觉做出来，所以我们已经不是单纯地修木头，而更多的是一种组合，融合。

吴浩：我觉得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台湾的做法，叫作“社区营造”经验。目前已经有20多年历史，他们强调文化综合体、强调共同体意识，不但自上而下的意识，强调在小的共同体之内，自下而上的一些具体做法，比如说强调人、强调地、强调产业、强调景观、强调邻里之间的关系。我曾经去过台湾桃园，在历史上，它在台湾的发展过程中，是一个码头，有很多历史故事和文化古迹。后来当地的社区营造协会把清朝的历史文化很好地保存了下来，就像我们在琶村看到的村史馆，就非常感动。包括村里长者给我们讲解琶村的历史和故事，不仅把琶村的历史讲得很生动，也把徽州的历史讲得很生动。所以我们就要更多地鼓励村民有这个共同体意识，让农民主动参与到徽州的文艺复兴中来。

张真钢：在我看来，我觉得徽州的辉煌没有走远，徽州的文化并没有断。比如说一块砖头、一片断墙，我们可能习惯于铲断，清除。如果在新农村建设，在徽州乡村文化振兴过程中，如果能把根留住、激活，让它苏醒，这个就是巨大的贡献，我们是看着这些来的，我们是冲着这个来的。所以我每看到一块砖头的时候，我都觉得我的灵魂是可以跟它沟通的，因为它以前的主人虽然不再，它的后人不懂它的价值，但是我们是受过教育的，我们是知道它的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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