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树

胡传虎

担任村支书的姜大春是老姜头的堂侄。

村里要修一条通往省道的柏油路，老姜头的住宅必须拆迁。姜大春多次找老姜头做工作，老姜头都不同意。一开始他说对住了十几年的房屋有感情了，不愿搬走;后来他又说，要拆房子可以，村里必须在离他老房子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地给他重建一套一模一样的房子。姜大春说，那片开阔地是村里规划用地，不能建私人住宅。叔侄俩就这么僵持着。

这天，村里几位老奶奶突然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老姜头，说他家屋后那棵白杨树好像显灵了，每当清晨或黄昏，树冠上都有白色烟雾升腾。

老姜头一点都不感觉意外，他不急不慢地说：“观音菩萨早就托梦给我了，说我家屋后那棵白杨树是从月亮上落下的树籽长的。如果谁敢动那棵树，家里一定会遭遇祸殃。”

一传十，十传百，老姜头家白杨树显灵的消息越传越远。

清晨或黄昏，当白杨树上袅袅升腾起白色烟雾的时候，总有一些老太太虔诚地跪在白杨树下，磕头、许愿，这其中就有姜大春的母亲。

当姜大春再一次来做老姜头拆迁工作时，老姜头说：“回家问问你母亲，我宅子后面那棵白杨树能不能砍?”

姜大春不信邪，当天傍晚就来到老姜头屋后那棵白杨树下观看。白杨树有一丈多高，枝叶浓密。在圆锥状的树冠上，一缕缕白色烟雾在袅袅升腾。再看旁边其它几棵白杨树，一点儿烟雾也没有。

姜大春说：“这是水蒸气，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姜头说：“其它几棵树上怎么没有水蒸气呢?你敢动这棵神仙树，惹了祸不要怪我没有告诉你。”

姜大春虽然不相信“神仙树”，但阻止拆迁的队伍扩大了，其中就包括自己的母亲。

姜大春与老姜头商议：“大伯，我请你家孙子小亮回来一趟，他是农业大学学生，让他看看白杨树冒烟是怎么回事。”

老姜头身子一颤：“小亮学习那么紧张，哪有时间回来!再说了，他也没有路费啊。”

姜大春说：“小亮不是在黄山实习吗?村里给他出路费。”

姜大春走后，老姜头立即给孙子姜亮打电话，告诉他村里要拆自己的房子，幸亏自家屋后那棵白杨树显灵。如果村里请你回来，有什么话先对爷爷讲。

姜亮回来了，他围着那棵白杨树转了两圈，然后回到屋里告诉爷爷：“那不是树显灵。白色烟雾是一种小虫子，那棵树长虫了，要快点儿喷药，不然会蔓延到其它树上。”

老姜头既吃惊又高兴：“我的孙子真有学问!那些虫子是我放养的。”

姜亮大惑不解。老姜头狡猾地一笑：“前不久我到田里割草喂兔子，看见田埂上有一棵小树冒白烟，当时吓了我一跳。当我走近仔细一看，是一些非常微小的白色虫子在飞动。我用稠密的网兜把虫子捞回来，放养在屋后那棵白杨树上，让别人误以为是树显灵了，阻止村里拆我家房子。”

姜亮说：“大春叔当书记，你应该支持他才对，怎么能用迷信的手段阻止村里的拆迁工作呢?这些年，大春叔对我家照顾得那么好，我们应该带头搬迁才对。再说了，我大学毕业也准备去当村官，为老百姓实实在在做点事。如果老百姓都不支持我的工作，我的村官能当下去吗?”

老姜头被孙子讲得额头冒汗：“这棵冒烟的树我砍掉，房子我也同意拆迁，只是你要替我保密。”

姜亮说：“行!”

第二天，姜大春带着几个村民到处喷撒农药，农药的白雾所到之处，树上的“妖雾”立即消失。

第三天，老姜头就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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