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往事黄山杜德玉那年夏天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本县

［如烟往事］ 黄山 杜德玉

那年夏天，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本县的重点高中。接到录取通知书，我无比欣喜和激动，似乎感觉神圣的大学殿堂正在远处的云端里向我招手致意。那座闪耀着璀璨光芒的象牙塔正敞开胸怀，诱惑着年少的我向心中的梦想昂首前行。

我兴冲冲地将喜讯告诉母亲，没有想到，母亲脸上却浮起了一片愁容。满脸菜色的母亲放下手中的农活，苦笑着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满含着忧郁和愁苦：“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供你去读高中啊。 ”母亲的话犹如一瓢冷水兜头泼来，我沸腾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了。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母亲凄苦的脸，眼泪止不住潸然而下。

没有什么比梦想破灭更让人伤心了。少年懵懂的我哪里知晓世道的艰辛和人间的苦难，只知道天边的那朵云彩无比绚烂和美丽，无论如何我都无能放弃心中那份梦想。我的恳求和眼泪让母亲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但犹豫一段时间后，母亲最终还是选择让我放弃学业。母亲红着眼睛，深深地叹口气：“不是妈心狠，实在是家里拿不出钱啊。 ”

渴望继续读书的念头像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也让我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泥塘之中。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终日以泪洗面。年迈的祖母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坐在床边用温存的言语来安慰我，但我却像着了魔一样不理不睬。我用被子蒙住头，躲在被笼里嘤嘤哭泣着。伤心绝望的泪水汩汩而出，将枕头洇湿了一大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中的我突然听见了一个江北口音的呼唤声：“德玉，起来喽，跟我去洪口散散心吧。 ”亲切而熟悉的声音让我从昏沉中清醒过来，我睁开模糊的泪眼，看见干爸和祖母正站在我的床边。祖母哀怜地对我说；“你干爸听说你哭闹着要上学，特意冒着大雨从村外赶过来看你了，你还不赶快起来。 ”我那委屈而脆弱的心灵似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不禁悲从中来，索性放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莫要哭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那么伤心哦。 ”干爸满脸微笑地俯下身子，伸手将我的被条掀开，硬是将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从小就是吃奶娘的奶长大的，奶娘对我这个乳儿视如己出，疼爱有加。我从记事起就对奶娘有着特别深厚的感情，有事没事总喜欢去洪口的奶娘家。以至祖母不无叹息地对奶娘说“这个小把戏我也养不家了，都快成了你家的人了。 ”

晚上奶妈特意烧了一盘我爱吃的红烧鱼，还煮了几个咸鸭蛋。奶娘家的村子靠近湖边，吃鱼吃虾是常有的事，但对我来说，却是稀少的事。几天没吃饭了，肚子也实在太饿了，又有可口的鲜鱼和咸鸭蛋佐餐，那顿饭我吃得实在是太香了。奶妈看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地说：“慢慢吃，别噎着。 ”

临睡觉前，奶娘特意将我喊到她的厢房里。昏黄的灯光下，奶娘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你想继续读书，这是好事啊。我和你干爸商量了一下，决定供你去读高中。 ”奶娘的话字字千斤，如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几乎被这巨大的喜讯砸晕过去，但惶惑和不安又在心中瞬间弥漫开来。我茫然地凝望着奶娘慈祥温和的圆脸，大滴的泪珠如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人的一生要走的路很漫长，但紧要处只有那么关键的几步。那个多雨的夏天，那个让我悲喜交加的夏天，那个从此改变了我人生命运的夏天，将会永远刻印在我记忆的脑海里，将会永远埋藏在我情感旋涡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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