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写真] 黄山 杜德玉
几年未见,昔日一位做木匠的老同学摇身一变,就成了一家装饰公司的老板。老同学姓谢,五十才出头,个子不高,体态略胖。虽然并不算老,但公司取个名称却称“老谢装饰”,尽管俗气了一点,但听起来却感觉很亲切。
老谢善于钻营,公司的生意如日中天。老谢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我买了一套新房,一个电话挖过来:“听说你的房子要装修,能不能关照一下我这个老同学啊? ”放下电话还不放心,又托我一个亲戚找上门来。又是老乡,又是同学,又是亲戚说情,这个面子要是不给,以后就不好见面了,就是见了面也没什么意思了。抹不开情面,只好硬着头皮,将前面两个已报价的公司暂时撇开,再让老谢去新房测量一下报个价。老谢的报价还算合理,比第一个要低许多,比第二个低一点,跟妻子一商量,妻子自然无话可说,装修的重任就彻底交给老谢了。
最先进场的自然是水电工。水电工的工头小杜,年纪不大,胖乎乎的,有点络腮胡子,看上去很有点老板的派头。小杜实际上也是个小包工头,接了活儿,一般都是安排别人来做,他只负设计和规划。老谢和小杜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杜是老板,老谢是伙计。小杜笑眯眯的,一口一个“谢总”,客客气气地尾随老谢,不停地指手画脚。布置线路,小杜是驾轻就熟的。征询过谢总和我的意见后,小杜飞快地用粉笔在墙上做好记号。小杜是个喜欢发表个人意见的人,也喜欢自作主张。有时候意见与我相左,我不与他争辩,轻轻反问一句:“说说你的理由,对的就按你说的办。”几个回合下来,小杜对我也没了脾气。老远看见我,自然也像对谢总一样,笑眯眯的。
砖匠师傅姓曹,不过三十几岁,一般人都称其为“小马师傅”。 “小马师傅”虽然人长得像猴子一样,看上去很清瘦,似乎有点弱不禁风,但做起活来,有板有眼,风生水起,让人刮目相看。大凡手艺好一点的人都有一点脾性,小马师傅也不例外。小马师傅手艺好,找他做事的人比较多,自然对主顾就有些怠慢,又见我有些面善,似乎很好说话,我的砖匠活儿做了不到一半,就又忙这给别人帮忙去了。催急了,小马师傅临时派个人过来应付,那人的手艺我看着很不满意,就对小马师傅说换人,小马师傅口气冷硬地说:“换人可以,但必须要等一段时间,等我这边事做完了再过去。 ”我气得两眼直翻,但又无可奈何。老谢知道后,将小马师傅喊过来,当着我的面批评了一通:“你啊还是老观念,总以为人家找你做事是求你,实际上人家找你是给你一碗饭吃呢,你还摆什么谱子呢?你呢是没有到大城市去做过事儿,没学过乖,不晓得其中的厉害。 ”小马师傅被说得红了脸,诚恳地接受了老谢的批评。
砖匠还未完工,木匠就忙活起来了。老谢既是公司老总,又是木匠师傅。他儿子小谢跟在他后面做木匠。尽管出师好多年了,但只做一些粗杂活,关键的活儿还得老谢亲自掌勺。老谢做木工是很讲究的,而且特别喜欢做一些款式新颖的家具。我让老谢打一个榻榻米的小床,做一个与众不同的电视背景墙,老谢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显得异常兴奋。老谢上足了发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但弦绷紧了就会出事,一不小心,电锯将大拇指的指甲和顶端削去,鲜血淋漓。本以为老谢会休息一段时间,但第二天,拇指缠着绷带的老谢就又忙活开了。我礼拜天没事时就凑在老谢旁边看热闹,老谢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聊起了他在杭州打工时的酸甜苦辣。
油漆是装潢的最后一道工序。这是面子工程,直接关系到住房的装修效果。老谢公司聘请的漆匠师傅姓陈,在油漆的行当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是一个很敬业也很有经验的老师傅。陈师傅低眉顺眼,满脸和气,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很稳重踏实。他话语不多,喜欢听音乐,干活时随身携带了一只小音响。在优美旋律的陪伴下,陈师傅尽情挥洒着手中的刷把,涂抹着精彩的人生。陈师傅做事细致认真,边边拐拐,旮里旯拉,都处理得很到位。新砌的一扇墙面粉刷干燥后收缩,出现了一道极细的缝隙。这本来是墙体问题,跟粉刷没有关系,我要求再粉刷一遍,陈师傅二话没说,又将整个墙面重新刮浆打磨上色,着实费了一番心血。对老陈这样做事很用心的师傅,负责监管的老谢完全不用操心,绝对是放一百二十四个心。
老谢的公司是个草台班子。平时各位师傅各自为战,有业务时就在老谢的号召下形成一个整体。老谢自己是个木匠,接班的儿子也是个木匠,木工活儿自然不成问题。水电工、砖匠和漆匠,只能由公司另聘高就。为了保证质量,老谢聘请的人员都是熟悉的老乡,知根知底的,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这样的运营方式是老谢从外面学过来的,不仅操作起来很方便,而且也大大节省了公司经营成本。
最近,老谢的公司业务又扩大了。头脑活络的老谢又瞄准了建材市场,租下两间门面房,做起了地板、吊顶和门窗的生意。公司发展了,老谢又嫌原来的公司名称太土气,干脆请人给公司取了个文诌诌的名称:“博雅装饰”。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土木匠,经过三十多年的打拼和磨练,终于华丽转身,成为一个拥有实体的公司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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