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品（小说）

黄山脚下的迎客松宾馆308房间住着两个老师，年轻的名叫张小庆，年长的名叫章大庆，两个老师都是抽到这里来参加高考阅卷的，同仁们开玩笑说，这两人像父子俩。

阅卷的工作紧张又有些枯燥。两个老师闲余时除了谈谈教学上的体会，就是靠在床上打开随身听听音乐。也是巧了，两个老师的随身听竟然都是一个牌子。

张小庆每天晚上都要给女儿打电话，问她乖不乖，钢琴弹得怎么样了，还特意让她弹上一段给他听，这样的长途一打就是二十分钟。那天晚上，张小庆打开自己的随身听，发现磁带变了，耳机里面传出是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打呼噜。他的目光转向章大庆。章老师恰巧也刚刚打开随身听，耳朵里听到的是一阵弹钢琴的声音。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马上明白了原因——原来他们把各自的随身听拿错了。

“小张啊，这是你女儿在弹钢琴，对不对？”章大庆问。

“是啊，章老师，您这磁带……”

章大庆笑了，他告诉张小庆，那磁带上录的是他老母亲打呼噜的声音。

“我的母亲睡觉打呼噜。我很小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是听着母亲的呼噜声入睡的。后来长大了，不和母亲睡在一起了，听不到那熟悉的呼噜声，怎么也睡不着，就想了个办法，偷偷地把老人家的呼噜声用录音机录了下来，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有了这呼噜声啊，睡得特别踏实。”

张小庆被感动了，对章大庆说：“章老师啊，您真是个孝子。”

“你也不错啊，是个称职的父亲。”章大庆说。

“不，我……”张小庆想到平时对母亲的疏忽，心理不是滋味。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是妈妈吗？”

对着电话喊了一句，张小庆就哭了，那个电话，他打了半个小时。

张小庆通完话，想到章老师手机坏了，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章大庆：“章老师，也给您的母亲打个电话吧。”

“不用了，长途很贵的。”章大庆说。

“不，章老师，今天这个电话你一定要打。是您的这盘磁带让我对亲情有了更深的理解，明天我们就要分别了，让我为您做点什么吧。”

望着张小庆那诚恳的样子，章大庆不好推辞，接过手机拨了个号码，喊了声“娘！”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娘啊，这些日子您老人家还好吗？家门口的那棵老枣树今年结了不少的枣吧？您年纪大了，别到城里去卖枣了，要注意身体。什么？今年的枣子一颗不卖，留着给我们回家吃？到了秋天，我一定请假回去看您。娘，您放心，我们都挺好的，舒芬、小明都好着呢。娘啊，儿子经常做梦，梦见您老人家啊……”

章大庆的电话打了十几分钟，他把手机还给张小庆，抹着眼睛说：“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张小庆说：“章老师，母子深情，我今天对这四个字又有了更深的体会。”

张小庆靠在床上，一边听磁带一边给朋友发短信，突然，他发现刚才章大庆根本没有拨通电话。张小庆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章大庆：“章老师，你刚才的电话……”

“小张啊，不是我为你省电话费，早在十年前，我的母亲就去世了。屈指算来，今天刚好是我老母亲的十年忌日，我得谢谢你。”

第二天分手的时候，张小庆把章大庆的磁带复制了一盘，章大庆也把张小庆的磁带复制了一盘，两人说，亲情无价，他们相处了这些日子，这是最珍贵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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