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同隔世忆吾妻 □夏锡生

三年前的今天，即2011年10月15日，农历九月十九上午10时，和我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寸步不离的老伴缪云离我而去，她的不幸逝世，对我打击太大，太大，悲伤渗透了骨髓，我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悲痛欲绝。

我们相互搀扶、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在一起度过整整六十个春秋，我们志同道合，乐观大度，每天的生活都充满阳光，我们幸福无比，我们感情比年轻时还要深。特别是八十生日那一天，她抱病与各位亲朋举杯作感，她捧着《双马八十》的纪念册对我说：有人说双马不能同槽，那是迷信，我们不是同槽多少年了吗？我对她说：我们已经白头偕老了，到九十岁还要再很好地庆祝一番。

她离开我们已有三年了，但在我们心里，她仍无处不在，客厅的一角挂着我俩八十双寿合影彩照不为来客注意，但她一直在安祥地关注着我们。

我俩结识于1952年，解放初期，当时上级强调妇女参政，她大姐缪祝银被选调到新成立的天长县人民法院任副院长，此时我的胞兄夏云也在法院供职，她姐与我哥见我俩十分般配，都有那个意思，他二人便托时任法院秘书张雨青夫妇从中撮合。

我们成家是在南门谢家大院，那时县委党训班设在这里，结婚那天，县委书记王宏干和夫人孙庆华，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吴尚志，县委秘书陈克荣等，八九个同志合起来买了一个洗脸盆，两只瓷茶杯和两条花毛巾，我也只是去买了一些糖果来招待大家，新房唯一的一件算是奢侈品，是从她老家南通背来的红木箱子，另一件是我在滁县开会时在旧货市场买回一个旧式小皮箱。

一九五七年反右派运动对我们家庭冲击最大，她正在生第二个孩子，县委那边来了两个壮汉通知我到县委大院去接受审查，临走时她含着眼泪对我说：你是否为刚出生的孩子留个名字再走，我随口说就叫“小鸣”吧，因为那时提倡大鸣大放，不鸣不行。而我觉得，今后只能小鸣而不能大鸣。我被发配到冶山劳改后，两个孩子全靠她一人负担。

我是一个不会持家的人，加上几十年来不是在外搞运动，就是下放当农民，或是受审做检查，说是已经成家了，其实家等于是我的一个临时客栈。

我在冶山劳改期间，她常把两个幼小的孩子关在家里，请邻里老张代为照应，带一点小菜子带到冶山去看望我。当时，组织上要她与我离婚，她舍不得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没有接受组织上的意见。后来我对她说：那个时候即使你同意与我离婚我也不责怪你。我深感欠她太多，太多，所以在我情况稍为好转时特别是在离休后那几年，我带她三上黄山、九华山，还游了一次香港，又到东北，东南转过几回。我们成家以后的几十年，没有一个安身之处。既没有为自己建个像样的安乐窝，又未为儿女建造过一处房舍。从南门党训班被赶到北门仓库，说仓库是物资重地不能让右派家属住，又挪到百货公司一间暗室里，后又被赶到五大公司的宿舍，最后一次搬进现在的住处，南门老街67号，当时是地主家两间破旧房厢，又由她经手重新改造装修。

在我50岁时，感谢几位关心我的领导，欲举我升迁，但也引起纷争，矛盾最后由原滁县地委书记王郁昭拍板，在人代会上直选。当时，我虽是汊涧区委书记，但既不是人代表，又不是党内圈定的人选，竟在人代会上，高票当选为副县长，杨村老乡姜维坤将自家两棵桂花树移植进我小院里，以表祝贺。欣喜之余，我写了一篇题为《写给我50岁》的一篇小文。后来被发表在《胭山诗词》并收录在我的第一本文集《千秋风雨》一书之中。我的老伴对这两棵桂花树特别爱护，不断剪枝打杈，浇水养护。

我们前半生艰苦坎坷，后半生很幸福，儿孙也都有长进。六十年来，她是我心中一颗明亮的星星，她那忠厚、朴实的人品一直在陪伴着我，安慰着我。我独自在家写文章时，对我微笑。房间里的一张彩照，她时刻陪伴我，在我的心田里，她的灵魂从未离开我，还在引着我前面的路。

这个家，我会继续支撑住，让儿孙们感到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在世一样，还是一个温暖的家。

今年国庆节、中秋节，是没有老缪的第三个国庆、中秋节，我感到儿孙们比以往更懂事了，更孝顺了。长子文蔚国庆前一天回家陪我吃饭，并向我请假，说要因公外出几天，第二天小儿子文斌和孙儿夏木又分别从北京、上海赶回来看望我，正在美国的女儿小鸣又打来慰问电话。这段时间，女婿丘远关照较多，这可能是正在国外的女儿对他所作特别交待。

亲爱的老缪，你看看家中多热闹，你可以放心地在杨村老家那别墅里养息吧。我晓得，你是不放心我，经常说我离不开你，是的，我也非常记 挂你。今天，是你离家三周年，你的弟妹和你的姨、侄女儿们，都来看望你了。正在天长访问的原天长县老县长、省乡镇企业局局长武忠群得知我家今天这一特殊的时日，又约同许国、龚文祥来到你的遗像前默哀致敬。你放心休息吧！再过几年，我一定会来与你共度春秋，我们永远不分离：

逝水东流梦渐稀，西风惆怅欲何知。

花开盛极微凋始，月到圆时即缺时。

春去春来皆过客，潮涨潮落有归期。

情至百岁终须别，老失和弦也自悲。

●清流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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