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黄山谢培军夕阳斜照田贵拄着拐杖僵硬地斜倚在

［百味人生］ 黄山 谢培军

夕阳斜照。

田贵拄着拐杖，僵硬地斜倚在门框边，静静地凝视村口。

枣生骑着自行车来到村口的石桥上，瞥了一眼家门，远远地瞧去，他爷爷像一块斜倚在门口的黑色的烂木桩，门前除了一堆柴草，依然是空荡荡的。

田贵三代单传，他很疼爱孙子枣生。

自从枣生的妈妈走了，他爸爸就去山东打工了，身边就只有田贵一个亲人。每次周末，枣生骑车回家，看到他爷爷总是在门口守望着，远远地就笑着喊：爷爷！

每当看到孙子出现在村口的石桥边，看到孙子可爱的笑脸和那两道会说话的眉毛，田贵觉得那是他一辈子看到的最美风景。

但自从田贵把门口的那棵枣树砍到之后，枣生就再也没有对他笑过。

如果那棵枣树还在，现在应该绿树成荫，青色的枣子长满枝头了，一到放暑假就可以摘了。这棵枣树是枣生出生的时候他爸爸亲手种的，枣生见了枣树就如见了他爸爸。

可是，有一次，枣生放学回家，突然发现门口的枣树不见了。原来是他爷爷砍了。田贵坐在门槛上，用手中的拐杖指着枣树桩说：“门口种枣种梨，不吉利！……走了，离了，这不，还没一年，我老伴走了，你妈妈也离了，种枣种梨不吉利……我知道你喜欢这枣树，但这枣树要砍！ ”

枣生哭着说：“你死老迷信的，奶奶是老死的，妈妈是有病才……这与枣树有什么关系！你死老迷信的，啊……”

枣生从小没有对爷爷发过火，更没有骂过爷爷，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次会对爷爷如此生气。

从此，田贵再也见不到孙子可爱的笑脸了，为此，他常常坐在门槛上，用拐杖敲打着自己不争气的病腿：“我真是老糊涂啊！哎！白活了七十又八年！ ”。

上个周末，枣生爸爸来电话，他爸爸已经联系好，暑假后枣生小学毕业就可以在山东那边上初中了。

枣生兴奋了一个晚上都没睡着。他爸爸说一放暑假就可以去啦！还说那儿到处都是枣树，枣子有红又大，学校条件非常好，农村初中没得比。

可是，枣生又想，如果他也去山东读书了，那家里不就剩下爷爷一人了吗？枣生是爷爷一手带大的，是爷爷教会他走路，说话，是爷爷牵着他的手第一次走进校门。从一年级到四年级，爷爷每天接送，风雨无阻。再后来，爷爷教会了他骑自行车，周一骑车去学校，周五骑车回家。一到周末，爷爷就做许多好吃的。爷爷总是幸福地说：“只有我的枣生回家了，这家啊才有了家的味道！ ”

枣生边推车边想：“还有半个月就放暑假了，我就可以去山东了。爷爷虽然砍掉了爸爸的枣树，但我也要对爷爷好一点，爷爷以后就一个人在家了……”不知道为什么，枣生鼻子里平生第一次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放学啦！ ”田贵拄着拐杖，依然僵硬地斜倚在门框边。

“嗯，放学了！ ”枣生应了一声，把自行车停靠在门口。他又瞧了一眼门前，除了那堆散放的柴草，依然是空荡荡的。以往，放学回家，一放下书包就跑到现在堆放柴草的位置的枣树下看看枣子长大了没有，哪颗枣子最先红了，有时也伸手采一两颗枣子放到嘴里尝尝甜了没有。可是现在，门前空荡荡的。

枣生来到家里，房间里也是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枣生，快来看，这是什么！ ”田贵在门口清理柴草堆时，突然大喊，“枣树，枣树又出芽啦！ ”

枣生跑到门前的柴草堆旁，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在干枯杂乱的柴堆里，一株枣树苗歪歪扭扭地倔强地探着脑袋，几片叶子在柴草堆的缝隙里放射出淡绿色光芒！

枣生小心翼翼地帮田贵把柴草搬运到柴草棚里。当所有的柴草清理完，那株小枣树现出了原形。这株枣树是在原来被砍的枣树地下生长出来的，竟然有枣生的膝盖一般高，由于缺少阳光的照射，这株枣树就如一株淡绿色的珊瑚树，晶莹剔透，绿得可爱！

“怪啦！这枣树就像你爸爸当年栽种的那棵枣树一样！ ”田贵感叹不已，“要不了三四年，它就会结出许多的枣子！ ”

“真的吗！那太好了，爸爸的枣树又出芽喽！想不到枣树这么厉害，都大半年了，它还能活！ ”枣生围着枣树不停地跳着，蹦着。

田贵终于又看到孙子脸上久违的笑容，那两道眉毛仿佛也在对他笑着。

枣生觉得今天是最幸福的一天！这不，爸爸又来电话了，他要把枣树出芽的喜事告诉爸爸：“老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被爷爷砍掉的那棵枣树又出芽了！ ”

“哦，那好啊，过不了几年，又可以吃到自己家的枣子了，山东大枣是甜，但比不上家乡的枣子甜啊！……”

枣生神秘地对着话筒说：“老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还是不去山东读书了，我决定在家乡初中上学，学校离家不远又有寄宿生补助，家里有爷爷照顾，还有那棵枣树。这样爷爷不孤单，枣树也不孤单！ ”

过了很长时间，枣生没有听到爸爸的回话，不是听到爸爸仿佛哽咽的声音，他还以为爸爸已经挂了。

“……儿子，我的枣生长大了！ ”

田贵正坐在枣生对面的椅子上，听完儿孙的这番对话，已是老泪纵横！

此时，小村庄沐浴在万丈霞光中，一切显得更加的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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