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不再辜负自己

■ 李晓

2014年，我不想再辜负自己了。这些年，辜负了流光，也好多次委屈了自己。所以，2014，无论时间怎样如乱麻，我也要抽身，抓紧完成以下几件事。

在春天，去看望一条河流。

我住在一条河流边的城市，常年水汽蒸腾。这么多年来，风风雨雨，对命运大多心悦诚服地认领。一旦心里有了块垒，河流也很快让块垒消融，块垒冲刷成河沙，沉入河床。感谢它。

2014，这一年春天，我要在河流边坐下来，好好看看它。我想象着河流里每一滴水珠的命运，它从天上到地下的旅程，并不比一个人走过的路要简单。这样一条河流，是多少涓涓细流汇聚而成？所以，一个人要感叹自己的人生有多少坎坷磨难，在河流边，最多也就是一滴水的命运吧。我在春天的河流边，和自己娓娓谈心，接受一次浩荡春水的洗礼。我能不能让自己的人生，上善若水，苍茫博大，这得看我和一条河流到底有多少交情了。

让我对亲人们说一声，我爱你们。

我发觉，我和我的亲人们似乎变得有些陌生。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沉默地坐在他们身边，他们一旦唠叨，常常没了闲心，起身就走。而今，我也是一个在孩子面前爱唠叨的中年男人了。我终于明白，爱在心里扎了根，才有了唠叨。 2014，我要在你们身边，多听听你们的唠叨，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站起来拥抱你们，肌肤贴着肌肤，情不自禁说一声：“我爱你们！ ”请不要慌张啊，也不要羞涩，其实有好久了，我只是出于腼腆没说出口。

去看看几个老朋友，摸摸老城墙。

在一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在老城里还有几个老朋友，和他们的交往，平淡如水。一年之中其实也很少见面，相信他们一直在那里，不是石雕也不是塑像，和我一样，都在光阴里老去。去年的一天，我去火车站为一个人送行，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铁路边，他在风中抽烟，猛一回头，那不是同城一个多年没见面的朋友么。走上前去，相互递了烟，望着火车轰鸣而去，原来，都是来送行的。一看他，已两鬓飞白。这一年里，我得抽出时间，去看望几个老朋友了，少吃油腻的东西，喝上一杯清茶，随便聊一聊就好。还有老城里健在的老城墙，让我去摸一摸那上面长出的绿毛，柔软地护佑着我的灵魂。你看那老城墙，都在岁月里站成了亲人的模样。让我写一封信投寄给远方，留存岁月。这一年，纸上的阅读依然会构成我主要的精神生活。我要再次潜到光阴的深流里去，和一些先人约会，交谈。而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写一封长信，倾诉一下我在这个时代里最真实的一些感受，对自己的一些嘱托。我把这封信投寄给谁呢？没有准确地址，它周游了一些城市和乡村，在邮局因查无此人而被几次退回。好了，我就不寄送了，留给自己吧，许多年以后再打开，自己和自己的重逢，肯定是不小的惊喜。

2014，这一年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啊。为那些即将消失的生活、老作坊老行当、艰辛讨生活的小人物、石头缝里的草、山坡上的牲畜和庄稼，用春秋笔法写一个小传。为惦念去叩开一扇门。和亲爱的人去品尝一道小吃，看一场老电影，寻找多年前住过的一家老旅馆；去云雾袅绕的黄山开启20年前的一把同心锁，在山顶上对自己大喊一声“我爱你”，然后手牵手去送别一天的晚霞，再迎来一次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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