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1941二十七

江之端此次向冯和平提出两个请求：一是请冯团长派兵到庙首驻防并帮他重建乡公所；二是借给他十条枪一千发子弹，重建自卫队。

冯和平没有拒绝。他想利用江之端，让他去办一件事。

冯和平团长想办的这件事有点棘手，甚至难以启口。那就是他想知道当上新四军的妹妹玲子，到底有没有在皖南事变中阵亡，如果阵亡，埋在哪里，如果幸免于难，如今身在何处，处境如何？

在冯和平想来，事到如今，他不仅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也对不起妹妹玲子。冯和平比妹妹玲子大七岁，从小就抱着妹妹长大。因为这个年龄差距，妹妹从懂事起就把他这个哥哥当作靠山，有什么要求受什么委屈，都会先跟哥哥说，哥哥一直喜欢这个妹妹，有求必应。他曾多次出手殴打扯了妹妹小辫子的邻家孩子，直打人家打得鼻青脸肿，回家来被爹打屁股也一声不吭。后来，妹妹玲子长大了，出落成了一个可爱的大姑娘，跟他这个哥哥还是无话不说，他对聪明漂亮的玲子虽不像小时候那么宠着，但是时时处处都护着。

记得那是在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冯和平和妹妹玲子第一次发生争执。起因是玲子不想上学了。当时，日军已经占领华北，全国掀起抗日高潮，各地学生纷纷参军，开赴前线。这时候的冯和平已在国军五十二师当上了营长，听说妹妹要当兵，马上赶回去加以阻止。

冯和平自有他的考虑。从炮火中走出来的他，深知一个女孩子当兵意味着什么，要比男人付出更多。兄妹俩在父母的灵位前谈话，哥哥的关切，玲子心里是晓得的，所以只是听着。但是，玲子是任性的，也有自己的主见。她不明白哥哥这个军人鼓励别人家的女孩子当兵抗战，为什么不让他自己的妹妹当兵！兄妹俩的争执从这个话题开始了，最后还是在这个话题结束。结果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冯和平一脸无奈，当晚决定把妹妹送往老家乡下一个亲戚家里。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妹妹走了。只给他留下一封信。信中，妹妹小时候一样称他“我哥”，乍一听好似：“讴歌”。他一看到这两个字，马上想起妹妹天真无邪的样子。玲子告诉他，她去参加革命了，与很多同学一起，去皖南参加新四军。当时，“国共”合作抗日，冯和平并不认为妹妹参加新四军有什么不妥。国共一家，共同抗日，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冯和平反对的是妹妹玲子参军，而不是参加什么军。

“我哥，等到抗战胜利了，我们到皖南聚会吧，听说那里的景色很美，那里有美盖五岳的黄山，还有遍地的茶园。到那时，你一定要把那个叫孟玉的姐姐带来让我见一见，我要叫她一声嫂子呢！我哥，记得哦，皖南见！”

一边读信，一边流泪。冯和平泣不成声。

“我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不再叫：冯玲子，我跟娘的姓，改叫：丁玲。丁玲，这是个女作家的名字，我喜欢读她写的书。丁玲——叮呤，是不是很好听！”

玲子呀，你在哪里？冯和平常常在心底里这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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