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石涛春山图

□薛来彩

一幅春意盎然的水墨小品以鲜活的姿态展现在我眼前：蓊郁苍翠的春山，虬枝盘旋的树木，葳蕤丛生的芦苇，林壑深处的茶社，绿意盈盈间一派生机盎然……一幅两尺见方的春山图，画得如此恣肆奔放，严谨而精细，使人如行其间，豁然开朗。画中还画了三个人物，一个是挑着担子的手艺人，一个是骑马的旅人和紧跟着他的仆人，仆人抱着一把雨伞紧随其后。他们面对如此美景似乎并不在意，无心欣赏，只顾赶自己的路。使我忽然想到崔颢那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的诗，他们人在旅途，思乡情殷，却不知何处是温馨的故园。

在南京一家偏僻的旧书店，当我一眼看到时，就被吸引住了，店主是个中年妇女，衣着很朴素。和她聊天时得知她是跟着老公一起来南京打工的，起初捡破烂，后来回收废品，常有人到他们废品站买旧书报。她想旧书报卖钱，比收废品赚多了。于是就租下了这间店面，将收来的旧书报捡出来卖。问她这幅画的来历，她说是她老公在一家倒闭工厂的图书馆收来的。我一看外面还有一个当年红卫兵抄家时用的牛皮纸袋，袋上写着这幅画抄没的时间、性质和存放地。这幅画抄没于1966年，是作为“四旧”被红卫兵抄来的。当年作为封资修的“毒品”，留作反面教材，存放在仓库里，而没有被烧掉。时过境迁，当年抄没它的人不知辗转何处，以致这幅画被人遗忘。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我终于得到了它。

买回家后，我如获至宝，仔细观赏着，这幅画无论是构图，还是着色，堪称精绝。整个画面虚实结合，实画山、虚画水；动静结合，动画人，静画树，疏密有度，虚实相间，既相互辉映，又相互交融，表现出一种思绪，一种情怀。画中右上角署名：石涛。这使我感到惊喜不已，真是应验了收藏界的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石涛是清代著名的画家，他一句“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至今仍为书画界的诤言警句。他工诗文，善书画，尤擅山水，其山水画集众家之长，画风新颖奇异、苍劲恣肆、生意盎然。他既是绘画实践的探索者、革新者，又是艺术理论家，是中国绘画史上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被誉为“清代以来300年间第一人”，对后世影响极大，从“扬州八怪”到近现代的吴昌硕、齐百石、黄宾虹、张大千、傅抱石、刘海粟等绘画大师都曾受到影响。从这幅画中可见作者对中国画技法把握的纯熟，布局别致，造势优雅，用墨浓烈，着色精到，可谓画幅有限而画境无垠。

我忘情地凝神，凝视，仿佛怕它转眼就会消失，竟情不自禁地拿出相机拍下一张照片，留存一份记忆，一份思绪：看看青黛的山林，闻闻葳蕤的草木带来的清新气息，想想这春山的景象，真是羡煞人也。想想画中的人物，怎能不使人感叹生活的艰辛？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春意无限，理想渺然，这不正是石涛内心的真实写照？

●菱溪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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